谁能帮我赏析一下我的团长我的团啊。好像不是特受欢迎的样子

我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啊。而且很喜欢士兵突击的原班人马啊
2024-12-23 0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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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1: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每当我看见那些心怀苍生、慷慨激昂的人,出于某种奇怪的本能,总对他们抱以怀疑,怀疑他们或不能长久,或根本不真。真实长久的东西大都是平淡的。大海亘古而在,没有一块碑碣;生活错综复杂,也并非几个高调所能总结。

“我姓虞,名啸卿。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我说心领了。为什么?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的袍泽弟兄们,我要你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心里想到的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心里想的是我的团——咱们前线再见!”

在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溃兵之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高贵磊落、耿介俊爽的军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当虞啸清说出“袍泽弟兄”这四个字的时候,那在《诗经.秦风》里沉睡了千年的诗句一下子变得如此生动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西周灭亡后秦地的人们为报周幽王之仇,抗击犬戎进犯时所做的歌谣——我没有了外套,可以与子同袍;我没有了衬衫,可以与子同泽。袍泽之宜,是最亲密的友谊,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王师中全凭了这样的友谊和信任,“同仇敌忾”,才不是一句空谈。

诚然,这样一段开场白不可谓不壮怀激烈。所失之处,唯在真切。

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能让人体味到壮烈背后的一丝虚假。这个细节,就是虞啸卿的马刺——他是坐车来这里的,未曾骑马。在以后的许多场景中,他的手上总拿着那只马刺。它在他洁白的手套里悠悠地晃着,在他乌黑的靴筒上轻轻地磕着,在那群缩头缩脑的溃兵中间遥遥地指着,一会儿指在他们破败的小院子里,一会儿指向那看不见的南天门,传说中的缅甸。

优越的一端拿在手里的,卑贱的一端指向他人。虞啸卿通过他小小的道具,自豪着、俯视着世界。这轻轻摇晃的马刺配着他举枪射屋瓦那一系列震人耳目的动作,让我想到的不是他刚刚引过的“岂曰无衣”的歌谣,而是杜甫《兵车行》里的句子:“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在他的眼中,这些即将被自己征去的、常年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败兵油子究竟是鸡犬,还是袍泽兄弟?

故事的结尾,这个一腔热血的年轻师座竟然倒向唐基的一边,放弃了良心和信义,辜负了袍泽兄弟,叫人既痛惜,又吃惊。其实,虞啸卿之不实,何尝是那时才开始的呢?他用一个接一个慷慨激昂的口号铸成了一条千里之堤,而真实的生活、清醒的自省,都被他藏在堤下的蚁穴里。

“文,我平生最敬的是屈原;武,我平生最敬的是岳飞。”虞啸卿如是说。

这是一个令人高山仰止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的方向难以捕捉,因为屈原和岳飞的形象在现实中和史籍里必有出入,在史籍里和传说里又必有出入,甚至对于不同的听众也未必千人一面。比如虞啸卿所尊敬的那个屈原,和我所尊敬的屈原也许就大不相同。

遑论屈子的气节、抱负、文采,他在我的眼里,首先是个心怀慈悲的人。“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在“长太息以掩涕”的时候,他是真的伤感于别人的不幸,而非像政治家那样摆个亲民的pose;《离骚》里又说,“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可见这份无邪的同情心不但广被身外之物,亦时时用在自己的身上。

屈子的悲悯并非一个姿态,而是一种性格,生而有之,浑然不觉,与伟大、崇高之类的形容词本不相干。他像一个小孩子,张着好奇的眼睛、侧着同情的耳朵去观察身边万物。因此美人芳草,皆可以因其言志;渔舟巫祠,尽可以引人遐思。

如果没有这份赤子之心做基石,《离骚》里的悲天悯人、《九章》里的清高忧愤,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野心家在惺惺作态而已。可惜后世的许多人口口声声崇敬屈原,所学到的,就是这个惺惺作态的样子。

当虞师座面对一支来历不明,却用性命为盟军撤退赢得时间的部队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建议他们全部殉国。他命令旗手对着一个个满脸写着求生的活人说道:“诸位慷慨成仁,来日攻下南天门,虞某人会亲自为你们营奠。”

这究竟是壮烈,还是冷漠?此时江防已固,坚守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无谓的自杀。就算这个假团长冒名顶替,法无可恕,可是他的身边还有十几个人啊!十几条无辜的、勇敢的人命,在虞师座的眼里轻于鸿毛,轻到可以随心所欲的被用来为自己敷衍脸面,给嫌犯充当陪葬。

孟子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也就是说,所 谓“舍生取义”的前提,是你珍惜生命、渴望生命。 可是虞啸卿并不珍惜生命。别人的生命,并非他所欲也,弃之如弃敝履。他甚至还没等到“二者不可兼得”的时候,便已轻描淡写地替别人决定了舍弃。

我心目中的屈子,与这样的人当是南辕北辙。

其实,这个故事中并不乏跟屈原有关联的人。比如说兽医。当他的尸体像疲惫不堪的天使升上悬崖,垂着翅膀俯瞰山谷时,让我真切地体味到《离骚》里的超脱和无奈;

又比如龙文章。这个假团长小丑般地表演招魂,好似乐不可支,却忽然冷不防念出了四个字:“魂兮归来”,让你猛地想起战乱的悲惨、反抗的徒劳,想起当初屈子眼中国破家亡的江南,活生生就是中华现在的样子;

我甚至会选烦啦,因为他时时刻刻自省、自思,哪怕生死迫在眉睫也不能停止。那些旁白有的像鞭子,有的像镜子,全部只供自己消受。而他承受这些痛苦却也不为图什么实际的利益,只求保持清醒而已。屈原对渔父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全世界都纷乱糊涂了,你一个人清醒又有什么用呢?屈子到最后宁可自沉江底也不愿丧失清醒,并非还想成就什么实际的功业,只因为这样一股与生俱来的固执。

可是在虞啸清的身上,我却看不到一丁点与屈原相似的地方。

再说岳飞。

虞啸卿的部队有个很有意思的叫法:虞家军。说这种称呼源自当时地方军阀割据的大环境,也算合情合理;但它无疑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让人想起中国历史上那支曾经无往不胜,唯主将马首是瞻的军队——岳家军。

“岳家军”的叫法并非偶然。岳飞当时的号召力、控制力已经到了这样一种地步,以至于他麾下常年在外征战的部队“只知有将军,不知有皇帝”。“岳家军”这个称呼本身,就暗示着一支大军与朝廷之间“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的微妙关系,再加上岳飞口口声声要迎回徽、钦二帝的政治主张,更坐实了高宗的忧惧。

当虞啸卿一腔热血要冲上南天门,“拿命换回做人的根本”时,却忽然发现虞家军中营以上的军官都被人抽调走了,自己成了名至实归的光杆司令。诚然,他的亲信有很大一部分被送上了南天门;诚然,唐基作为副师座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可是你能够想象,类似的情况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场合发生在岳家军中么?——只要岳飞本人还活着。高宗若不在风波亭处死岳飞与岳云,岳家军便是一片铜墙铁壁,无从自内削弱、分化。

所以,姑且抛却道德的制高点,仅用现实的眼光来看,虞啸卿的处事能力便同岳飞判若云泥。唐基笑着对虞啸卿说:“你以为上峰还会记你的仇啊?”——这真是一句大实话——虞师座在上峰的眼里,只不过一个爱耍脾气的小部下罢了,控制起来易如反掌,因此不要说提防担忧,就连跟他一般计较,都是没必要的。

在这种情况下,拿岳飞对军队的称呼来称呼虞师,是不是自不量力得可笑?而虞啸卿却自始至终认识不到这一点。所谓“志大而才疏”,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道德上呢?虞啸卿是否真与岳飞接近呢?

道德有两种。一种是大众的,规范群体行为;一种是个人的,约束自己的内心。前者比如名节、孝道、贞操,都是一旦违背,便会叫你万劫不复的东西,不由得人不敬畏。而个人的道德相比之下,则要无关轻重得多了。

个人的道德有时候不仅无力,而且模糊。在众人看来重于泰山的东西,在你自己可能轻于鸿毛;相反地,在众人眼里轻于鸿毛的东西,对你来说却可能重于泰山。遵从被大众认可的道德,会给人以归属感,勇气因此而生,中国历史上从不乏殉节、殉名、殉主、殉国者。可是,当个人的道德跟众人的道德想违背时,还有几人有胆色坚持自己的原则呢?

这就是为什么若让虞啸卿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攻打南天门,他也许真会毫无犹豫地赴死;可是要他阵前哗变,去当一个后人眼里无名无姓的冤鬼,只求此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是强人所难。唐基在这里又说了一句无比精辟的话:

“你不是想上风波亭么?风波亭就是江对面的南天门上呢,你怎么不上去呢?”

杭州的风波亭现在变成了景点,世代受人膜拜,风光无限。可是在故事发生时,却远非如此。岳飞与儿子岳云、女婿张宪被牵至亭边,岳云、张宪斩首,岳飞赐死。那大约是个惨淡而隐秘的地方,周围没有唏嘘同情的百姓,更没有顶礼膜拜的祭奠者。在狱中羁绊良久的岳飞与两个亲人被草草拉入亭中,转瞬间一声不响地处死,然后一声不响地埋葬。至于死后留下的美名,在当时看来,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个奢望。

文天祥在临行前就曾把这样的忧惧写在了纸上——“亡国大夫谁为传,只饶野史与人看”。

虞啸卿所崇敬的风波亭,恐怕不是岳飞眼中看到的风波亭。前者代表着荣华与成就,在传说中代代繁衍;后者代表着孤独与危险,就出现在虞啸卿身边。可惜他其实既不能忍受孤立,又不敢承担危患。他所崇敬的岳飞,说到底并非风波亭上穷途末路的英雄,而是岳王庙里享受香火的雕像。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后汉书》里的一句话:“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高峻的人容易被摧折,清白的人容易被玷污。这两件事都是可惜的,而且往往来得突然,叫人感叹天理不公。就像虞啸卿的转变一样,一夕之间,判若两人。

是这样么?

其实,真正的傲岸与清白,并不那么容易被折损、玷污,也并不仅仅流于皮相——你看那受胯下之辱的,是日后灭亡项羽的韩信;那槁木形骸的,是慷慨弹广陵散的嵇康。

那些看似皎皎的人之所以特别容易被玷污,也许是因为他们本就矫情自饰,装点清白;看似峣峣的人之所以特别容易被摧折,也许是因为他们一直拔发自起,充当高大。这样的皎皎与峣峣,不过自欺欺人而已,一遇挫折,倒戈得看似突然,实则再必然不过了。

古往今来有多少这样的皎皎者、峣峣者?他们奋斗的历程上是否一直清白高傲,还是在某处已经被现实洗心伐髓,却仍旧要金玉其外,甚至继续高举理想主义的旗帜,以至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天知、地知、皎皎者一人知而已。他们身边的人也许无从知晓,就如张立宪对师座十几年如一日的崇拜;他们身后的人也无从知晓,就如我们很难了解史书上的那些烈女忠臣真正的为人一样。

注:原作http://groups.tianya.cn/bulo/ShowArticle.asp?idWriter=0&Key=0&buloid=25373&ArticleID=524947
作者小船芝麻

评的只是虞啸卿的背弃,并非全剧,却也是全剧最有味道的情节。
让我想到新选入高中语文教材的《小狗包地》(巴金),似有异曲同工之憾,细品之,弥深,弥艰。

回答2:

人家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反正我喜欢就是了,主要是很独特,以前没看过的这样的电视剧,没人敢拍的,前无古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有来者。这才是我想知道的。

回答3:

赏析一下团长中的一些瞬间:
1.瞬间——审判
龙文章骗了虞啸卿的炮火支援,带着他的炮灰逃回禅达。
等在禅达的,是他的审判:战乱之秋,冒团长之职;临战之时,推三阻四谎话连篇。虞啸卿最恶不诚之人。
很喜欢这一段。两个嗜战的人,第一次交锋。
很久以后,虞啸卿说,乍见就知道你不是杂草,会是这滇边群山怒放的一朵奇花。我辈行武,一生总该这样盛放一回。
不得不说,虞啸卿该是最认同他的人。可是乍见却是隔着怒江,隔着怒江的这个妖孽独拒日军于南天门,这一战打得破釜沉舟,倒也看的我们的师座热血沸腾。他们,本是同类。然而,再见之时,隔着审判桌,虞啸卿却失望了,也许龙文章临阵脱逃时他也没那么失望过。这个他以为和他一样壮怀激烈的人,怎会,如此,猥琐不堪。其实,虞啸卿到最后也不明白,他的这个同类,为什么无法和他并肩而战。
审判席上,他们短兵相接,你来我往。
虞啸卿要明白,他要知道,这个散发着和他同样气味的灵魂,到底是怎么样的。龙文章要活着,要在他犯下的滔天大错前找一条活路。所以,他给了虞师座一个似是而非。老虞迷惑了,却愿意让龙文章活下来,因为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他爱才,为此战而爱,他不能杀他;而这个人,他惜命,为此战而惜,他得活着。殊途同归,他们都要打这一战,攻上南天门,夺回西岸。
只是,他还有不明白的事,他不明白,纵使同归,也还是殊途,他们走的始终是不一样的路。
丢了太多的地方,死了太多的人。他们都是没有涵养的人,所以愤怒了,所以心疼了。
战打成这样,中国军人再无一个无辜之人。在虞啸卿的心里没有无辜之人,所以他愤怒,所以他像上了膛的枪,像离了弦的箭,他要砍了那些欲斩我民族头颅之人,至于这要多少人马革裹尸,到死也回不得家,他不在乎。
从没有过的勇敢,刚毅,年轻和浪费,都是无辜的。在龙文章心里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所以他心疼,所以他自称招魂屡屡向那些亡魂下跪,所以他不能为了死而死,所以他临阵脱逃,他要事情是他原本该是的样子,而这个样子从来不该是死去。
孟烦了说,虞啸卿是凤凰,凤凰飞于鸡群之上,让鸡不再安于现实,但鸡最后还在泥里啄食。他让人发抖,但抖过之后,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了魂魄。
虞啸卿太大气,大气到他看不见人间的琐事。而龙文章,他活在琐事里,他要呼吸着灰尘,挣扎出个人形。
第一次交锋,他背后站着精锐,和一个习惯颠倒黑白的世界;他背后站着炮灰,和一个习惯醉生梦死的世界。他们看着南天门,看着各自的未知的路。

2.瞬间——收容站
龙文章忙着做他养家糊口的琐事的时候,日军打过了江,他用枪指着那些溃兵说,虞啸卿指挥失当,死不足惜,我川军团担当反攻。

虞啸卿却是没死,他及时出现,力挽狂澜,重固江防。可是置身于嘈杂之中的他,却不见了豪情,满身的萧索,略带着一点疯狂的萧索。他刚刚砍了他的弟弟,手上还有他的血。他依然挺的像一只抢,却掩不住心里的脆弱混乱。他一直是孤独的,从他选择国难当头,不再坐视起,他就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孤独,只是,他在斩了至亲手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然而,他是虞啸卿,激昂的让人觉得不会倒下的虞啸卿。他站在妖孽对面,要他去做他的主力团长。

你有逆流而上的勇气,也有漏船载酒的运气。
你是短兵相接的天才,这种才能不是用来跟痞子和官僚婆婆妈妈打交道的。

龙文章的大叫反攻无疑获得了虞啸卿的击赏,可他应该是一直都知道的,知道龙文章的才能与窘境,却一直故意的忽视他。直到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孤独,然后下意识的想要找个同伴。

我们的团坐拒绝了,他说有个讨债的告诉他,他欠了南天门一千座坟。

虞啸卿甚至出离了愤怒,他不屑于继续追问,他又失去了一次理解龙文章的机会,一个他引为一生知己的人,他却从来不曾理解。

他不知道,龙文章要的不只是驱逐日寇,夺回南天门,他要原来的样子——

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要尽个孝道,你想取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人很善,有力量的人被弱小的人改变。。。
3.瞬间——炮防洞
炮防洞,祭旗坡阵地上最好的炮防洞,住着龙文章和孟烦了的炮防洞,被一颗臭弹砸掉顶的炮防洞。龙文章带着炮灰们从西岸归来,把兴师问罪的虞啸卿骗进了这个炮防洞。
一直觉得,这该是这两个人最接近最坦诚的时候,尽管他们各怀心事。
滇西攻势已定,虞师担任先锋,虞啸卿终于是遂了心愿,挥刀纵马,痛斩日军头颅的心愿。所以他愿意来祭旗坡,来这个他曾一度让其自生自灭的阵地,来见这个每日一炮,用一门战防炮和整个炮群对攻的家伙——他屡战屡败,又勇于言战的同类。此刻的虞啸卿,想要分享。
他说,人走了太久,就喜欢搞些动静给别人看,却忘了自己最初到底要干什么。
他说,各念一本经,但心里要亮堂。
他说,我是取必有舍,得必有失,左是人,右就不是人了。
对于虞啸卿其实从来没有厌恶,只是心疼。心疼他不得不无奈面对世俗混沌的豪情万丈,心疼他不得不向世俗混沌妥协的豪情万丈。
这样的虞啸卿是值得的吧,值得龙文章收起他一贯的嘻皮涎笑,说出这样的话:师座为人的分明,是乱世中我心里难得的亮堂。
倘若不是因为那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意义,龙文章是愿意为虞啸卿舍弃生命的,一如虞师的张余李何。
因为这个人给了他认可——妖者,诡变之妖。孽者,你的骨头,逆潮的勇气。

4.瞬间——少年中国
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吾心中自有一少年中国在。
在打完机场的战壕里,烦啦为了给团长展示把人味念成烂书页子味的念法,背过那么一小段,只是忽然哽住,悲伤而疲惫的哽住,他说,千万不要调侃曾经的理想,信不信另说,你一直为它付出的是生命。
这是孟烦了的理想,很久以前的理想,可他说现在当然已经不是了,他现在的理想是活着,自己活着,还有一起吃猪肉白菜炖粉条的兄弟们活着。
所以在遇见小书虫子的时候,孟烦了会变得异常恶毒而刻薄。他嫉妒这个人,这个人背着他曾经的理想,跑过大半个中国来到他身边;这个人,可以那么执拗而单纯的坚持着他的相信;这个人可以把他的相信大声地喊出来。而他孟烦了做不到。他也跑过大半个中国,却连灵魂都已经丢掉,更别说理想;他不能再有相信了,因为之所以活着,就是始于上下一心的失忆和遗忘,没有人可以带着那些惨痛生活。
团长说,老思既往,少思将来,思既往故生留恋,思将来故生希望。孟烦了一直在留恋那些他所咒骂的:父亲为他做的永动机,里面的音乐是他的;漂亮的星空,跑来载着礼物的马车,礼物是他的。所以,他苍老了,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信什么少年中国。
我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理想在他心中已经死去。因为炮灰们都是这样的人——试过一万次,失望了一万次,却还想要再试一次的人。
还有一个人在小书虫子面前无法控制的震怒了——我们的团长。
毫无疑问,龙文章该是非常喜欢小书虫子的。他打了小书虫子,却又送药道歉。他在怒江里拣到小书虫子的书,然后一直带到西岸。他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有魂。
但他也在一次次震怒之下打了他,因为恼羞成怒。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有他一直要找的答案。
龙文章,唐基说他是天灵盖倒长的家伙,他有一个天才的脑,却有一颗简单如孩童的心。他要事情是他原本该是的样子,他以为将日寇清出这片土地,事情就会是他该是的样子。
可是,小书虫子告诉他,我们不能光打战啊,还要走下去,还要想下去。
所以他犹豫了,他在他胸有成竹之下犹豫了。他害怕了,如果打完战之后,事情并不是原来的样子,那么路在哪,又该往哪走。
他羡慕小书虫子,因为可以不用胡思乱想,不用背负那么多希望和生命,什么都不用就有了答案,再义无反顾的朝着答案冲刺。
常常觉得,龙文章在小书虫子面前的愤怒和虞师座在他面前的愤怒非常相似,那是一种失望的愤慨,为着自己渴望而永远无法实现的生活方式。

5.

瞬间——棺材
在从缅甸回中国的溃逃途中,迷龙,这个以无限精力与热情投入生活的人,用一口棺材赢回了一个家。
不知道上官之前遇见过怎样的剧变和颠沛,这个女子以她不合常理的沉静面对着流离失所的悲惨。但是,此刻,在那密林里遇见迷龙,将是她此生的幸福。
不知道迷龙伴随着被占领的家乡还失去了怎样的珍贵,我们只在收容所里看过他在白菜猪肉炖粉条前面的偶尔伤怀,国破家亡于他,是真真埋在心底的沉痛。但是,此刻,在那密林里遇见上官,该是他此生的幸福。
迷龙对这个让他陷入梦境的女人所说的第二句话是:你嫁给我好吗?突兀的叫人目瞪口呆。
女人回答他,给我的公公做一口三寸的棺材,带我们回中国,给我们一个家,我就嫁给你。
震惊之后,你我定然莞尔,因为确定看见了幸福。
迷龙用一个小时造好的该是世上最美的棺材。材料完全取自林里的树木,还带着翠绿的枝条,仿佛入土之后会继续生长。
不知道上官在氤氲的雾气里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用无限的力量与智慧来造一口棺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可以确定从那一刻起,她明白从今以后这个男人将是她的世界。
这样的邂逅并不浪漫,也与爱情无关。但却因为凝聚着生命与幸福的重量,而轻易得让人想到了天荒地老。
孟烦了说,他常常疑心迷龙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我也有相似的怀疑,怎样的睿智才能将死亡如此完美的与生命结合。
又也许,那并不是什么聪明睿智,也正是因为没有那么聪明睿智才可以更接近本真,人类热爱生命的本真。
在迷龙眼里,生命就是生命,它的价值和意义就是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所以也最羡慕迷龙,羡慕他的简单,简单的崇拜着龙文章,简单的爱着他的家,简单的想和兄弟们在一起。在那个年代里,简单是一种多么大的勇气。

6.瞬间——下跪
龙文章跪过很多次,但为了活人的,只有这两次。

第一次在南天门上,为了请求虞师座的炮火支援。他跪了,跪的虔诚而认真。这是龙文章少见的认真,所以换来了虞大铁血难得的烦躁不安。

真希望这两个人就停在这一刻,他是他眼中的妖孽,他是他心里的亮堂。真好。

如果龙文章在缅甸遇见的是精锐而不是炮灰,那么也许,他会成为第二个虞啸卿。他们真是很像的人——洞察人心的本事,极具蛊惑之能。没有人喜欢打战,他们却可以吸引着别人和他们一起燃烧,不在乎结局是不是灰烬。

可是,龙文章遇见了炮灰,这个向来专注死亡的人发现,原来生命是那么热烈的被热爱着,只要活着,就好。他发现,所谓的与子同袍——和这群人渣子兵诟子在泥里打滚,是那么快乐。

所以他下跪,请求炮火支援。打着死得其所的幌子,心里想的却是,我带你们回家。从此,他和虞啸卿分道扬镳。

第二次在祭旗坡,为了留下美国人麦师傅,他跪在滚滚烟尘里。常常觉得,对于龙文章来说,这次,才是真正的审判,关乎生死,直视良心的审判。

因为麦师傅问他的,是那个他早已在心里纠结了千万遍的问题:愿意你的同袍们死去吗?刚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没有活过一样。中了枪,喘着气,最后一口,很后悔,不知道为了什么——愿意吗?

他跪下了,说出了那些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心痛泪下的话。

他说,没人想死,可总得有人牺牲。说我们是军人也是谬赞,不过是我们想挣扎出个人形。

他说,一尘不染的事是没有的,我们都在吸进灰尘,但不妨碍我们做的好一点。

他说,谁都是混噩的,才玩命想要个答案,可答案不该是死。

这一刻,突然发现龙文章的孤独,他自己说的,胡思乱想很累人,也很连累人。他想得太多,可能做的太少。他想要认可,可他得到的那些认可——炮灰们的信任不疑,虞啸卿的推心置腹,却是足以将他压跨的重担。他只能背着这些重担,一个人,去寻找他的答案,去为他的兄弟,找一条活路。他,只能一个人。

我多想把命交给你,那多省心啊——只要你不要当他是牛屎马溺就好。

原来,金戈铁马,血站沙场也是一种大悲情。

7.瞬间——盐
盐是康丫,炮灰们在收容所里做白菜猪肉炖粉条的时候,康丫找来了盐。他不喜欢被叫做康丫,不是因为难听,他说叫康丫活不过25岁。
他有一颗绝对粗糙的心灵,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在向所有人要东西。他理应是炮灰,因为心无大志,因为胸无点墨。他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生活对他来说,不需要大智慧,也不需要大理想。
“有吃的没?”,“有针线的没?”,“有火柴的没?”。。。
一直以为,把索要当成一种习惯的,该是梦想占有世界的野心家。但康丫,绝对不是。因为他的索要,并不希望获得。他只是在寻找一种存在的方式,他只是在寻找一点被看见的机会,即使渺小如蝼蚁,也没有人希望变成空气。
这是平凡人的挣扎,我们习惯平凡,却又不甘平凡;我们渴望燃烧,却又害怕变成灰烬。我们知道安逸会让我们失了魂,却还命也不要的守着安逸。
孟烦了说,康丫的庸俗与他的灵感并非不共戴天。
从机场撤退的路上,康丫不顾极不耐烦的不辣,屡屡将摘来的野花插在不辣的枪管里。花只是普通的白花,插在那夺了无数人命的枪管里,却美的那么纯净和温暖,让人忽然恍惚,这哪里是溃逃,分明是幼时手牵手的春游踏青。
这是平凡人的快乐,苦中作乐。我们从来不习惯反抗,可我们愿意在囚室里起舞,舞得头晕目眩,然后以为自己看见了阳光。谁说的,每个人心里都开着一朵花。我们懦弱而胆小,但并不妨碍我们的花开的别样美丽。
康丫非常喜欢开车,也非常骄傲他会开车,他说可以在倒车镜里看见自己。可是没有车了,没有车了,他就忘了自己长得什么样子。
这是平凡人的悲伤,我们在不断的妥协退让里,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小小的卑微的理想,而连这个理想都被打碎的时候,我们再也找不到自己。
后来。。。康丫死了,为了踢一个日本人的屁股,子弹打中他的时候,他大喊,有完没完,打中了还打。他临死的心伤是炮灰们不把他当兄弟,他临死的心愿是吃一碗家乡的羊肉面,然后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不自觉地漾起了深深的笑纹,然后,眼泪落下。康丫非常有勇气的将他的人生活成一场戏谑,所以我们不得不笑。但笑的时候心却很疼,为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平凡人。
他踢过鬼子的屁股,可小鬼子跑了;他摔过一个手雷,可是忘了拉弦;他救过伤员,可伤员死了,还做了他的枕头;他什么都要,可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但也是这样一个平凡人,他在枪管里插花,他把刺刀当作镜子,他在鲜血和死亡里拼命的想要抓住美好,我们都不知道,一个平凡人多么珍惜这些美好——他的兄弟,他的家乡,他的快乐和他的魂。

8.瞬间——攻击立止
龙文章带着炮灰攻上南天门的时候,虞啸卿收到上峰的命令:攻击立止。

这是我最不喜欢的片段。

因为从这一刻起,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一个失了魂魄,一个失了方向。像虞啸卿和龙文章这样的人,看着他们衰老比看着他们死去更让人心伤。

从未见过虞啸卿失态至此,就算是他被龙文章在沙盘之上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就算是他跪在龙文章面前求一个打下南天门的方法的时候,你我都依然可以看见他身上不可磨灭的豪气和光芒。

然而此刻的虞啸卿,再没有光芒,无论暴躁茫然,都像一个不知所措孩子,他挺得枪一般的脊背,一点一点的弯曲。

我们看着,除了心疼,再无其它。

虞啸卿吼着,他说他想做龙文章,做梦都想做。他叫龙文章兄长,他说此刻,他终于懂了他。

我们也懂了,今日的变数,聪明如龙文章,早已想过千万遍了吧,可他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他和他的炮灰们唯一的路,是他们绝境里唯一的希望。他投降,是的投降,而不是信任。让他信不过的并不是虞啸卿,而是虞啸卿背后那个世界,那个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的,渐渐衰老的世界,那个他希望虞啸卿可以战胜的世界。

其实龙文章比虞啸卿幸运,他从来没有直面过那个世界,或者说他一直躲避着那个世界,他宁愿留在醉生梦死的炮灰里。

因为醉生梦死是因为极度失望,倘若可以再次看见阳光,他们还会怒放。而颠倒黑白,却是因为衰老,衰老就再没办法回到年轻。

而虞啸卿的身边,站着唐基,连真诚也可以真诚的不择手段的唐基。南天门一战阵前,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情,是虞某人没齿难忘的情;那理,是你我都无法反驳的理。

唐基太聪明,虞师之辈岂是他的对手,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叫做大局为重的支点,立在那不败之地,再看着虞啸卿一点一点瓦解,妥协。

唐基并不是恶人,没有他也就没有今日的虞啸卿。他只是和他背后的世界一样,太过苍老。他说,我来这儿,就是要让大家都觉得你是对的,所以对错不重要。

忽然,很怀念一只满脑子红色的小蚂蚁,他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在乎谁说,对错很重要。忽然,很怀念团长看着小蚂蚁的眼神,那眼神里写着,他真年轻啊。

是啊,年轻,真好,是非从来都不会有杂质。

虞啸卿败了,他输掉了自己那曾经可以激荡的让人毫无来由的泪下的属于年轻的魂魄。从此以后,他开始老去。

所以,龙文章也败了,他输掉了两千个兄弟的命,也输掉了前进的方向。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