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磨里转!
听着一声喊,老驴上磨了。驴被主人蒙上眼睛拼命地转起圈来,它在未看见任何事物之前非常卖力,但当主人将布拿开时却怎么也不愿意再转下去,反而双蹄一跪养起神来。
母亲在批评我倔强的时候说,驴性难改!她认为再也找不到更确切的语言来说这件事了,于是就把驴这个词拖出来。我认为驴是很难听的说法,有人说:这个人很驴。好像是很蠢的意思,自尊的人往往不愿意接受认为受了侮辱。在母亲看来,这种说法带着一种爱护与关爱,她并不深刻地想词汇的影响。人们形容长脸的人,说,看他拉着一张驴脸,不无趣味,另人忍竣不住。《伊索寓言》中关于驴的故事,都不同程度地讲述了驴的愚笨。比如《驴子和驴夫》中说,一只驴子沿着一条大路被赶着走,忽然间起身奔向一座断崖边缘。正当他要投身下去时,他的主人拉住他的尾巴,用力把他拖回来。驴子使力坚持,那人只得让他去了,并说:“你赢了,但却付出了代价。”又比如《披着狮皮的驴子》,《驴子与小狗》,等等。在幼童时期读关于驴的故事,就认为驴是人类制造的一种笑料。把它当做干活的工具,还要不断地戏弄于它,这是驴生存的悲哀。
路遇毛驴总认为它是古怪的产物,尖耳,细尾,两眼吊竖,体瘦毛稀。有人自得于骑驴的乐趣,认为它行走稳实,不作态也不猛烈,常有老人女子或书生双胯骑于驴身体之上,缓慢行于颠簸小道,在视觉的境头里,黄土与它的行走形成极为欢畅的图画。它适合于百姓的品味,一是取其劳作的缓慢,二是取其愚笨的个性。它大多不会恼怒,不堪忍受时只以嘶鸣回于人类。出于对它的利用,它会吃得饱住得好,在二平方米长的驴棚里,不只有草,还会有极富蛋白质的豆饼,无论是哪家主人对待它的态度一般会好于对待一只狗或是一只猫,它比较沉默,也不会故意摆弄姿态也获取人类的欢心。始终那么稳稳当当,慢慢悠悠,人们或许在它身上加上一鞭,但落下的鞭印却极为轻缓,无力。
母亲饲养有一只瘦驴,拉磨,拉犁,驮粮食驮柴草。记忆中的家驴极为温顺,也很能通情理,它的四蹄一次次被上掌的铁将用刀屑过来屑过去,砸一块咔咔的铁鞋,它就像着新衣一样精神有力。有时它很卖弄地踢上几脚素土,高高扬起尘土,昴头长嘶。母亲会小心地拍它的头,大叫,驴!它睁大眼睛又细眯片刻洋洋自得。母亲走远路就在它的身上铺一块细纺毛线织布,坐在它身上代替脚行。有人认为她是医病的先生,追上她寻求良方,她万分困惑后才大悟,都是驴儿惹的祸,从此不再骑驴。
磨道磨里转!
给它系上一条毛巾,它四蹄一张就转着圈飞跑起来,儿时会哈哈大笑,将树条一下一下地抽它身体,它会越跑越快,只听蹄声像六月的暴雨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