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讽喻诗的艺术特点
总的看来,白居易的讽喻诗具有如下艺术特点:
一、语言浅显平易而又能警策动人。他的诗善叙事,但又善用一二警策句统摄全篇,达到言浅意深、平淡中见奇警的效果。如《轻肥》前十四句全是铺叙权贵的阔绰,最后两句:“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怵目惊心的对比了两种不同的生活。《买花》前十六句叙述长安豪贵纷纷攘攘、争相买花的情景,末尾以田舍翁的叹息作结:“一从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十分精警的揭示出豪贵的这种奢侈浪费的生活是建筑在剥削的基础上的。再如《重赋》的“剥我身上衣,买尔眼前恩”,《红线毯》的“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做地衣”等等,都是十分警策的句子。刘熙载《艺概》说:“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
二、以叙事为主,又将叙事、抒情、议论相结合。白诗以善于叙事见长,但又将叙事抒情结合。其方式有三,一是寓感情于叙事中,诗中虽无抒情的句子,感情却洋溢于叙事中,如《卖炭翁》。二是以第一人称口吻代替人物抒情,如《上阳白发人》等。三是在叙事之后直接抒情,也即“卒章现其志”,如《红线毯》等。此外,白诗的叙事还有一个特点,即脉络分明,曲折生动,这以《卖炭翁》最出色。
三、白居易还善于刻画人物形象。如《新丰折臂翁》、《卖炭翁》、《上阳白发人》等都善于刻画出人物相近的命运却各不相同的个性特点。这是白居易对诗歌艺术的又一发展。如将杜甫的《兵车行》与白之《新丰折臂翁》对比,即可看出其特点。
但是白居易的诗也有一些缺点:一是理周辞繁,精炼不够,二是言辞激切,含蓄不够。务尽务详,使诗歌给读者想象的余地不足,加上议论过多,不免破坏了诗歌的形象性,这都削弱了其艺术力量。
不过,通俗的诗,容易得到流传,产生较大的影响。白居易《与元九书》说:“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流传之广,确是前所未有。他的诗,生前已经传至国外,当时新罗、日本都有传写者,对日本诗歌的影响尤大。
白居易的后期创作
下面我们再看看白居易的后期创作。白居易在后期诗歌创作中,闲适生活成了他主要的表现内容。他的这些闲适诗对后世士大夫影响很大。白居易很推崇陶渊明,他退居渭上时,写过《效陶潜体诗十六首》,在江州还专门去访问过陶渊明的故居。不过,虽然他的闲适诗也追求自然淡泊、悠远平和的风格,但并不像陶诗那么古朴,倒有些跳荡的明丽与亮色,也不像陶诗那么浑厚,倒有些悠长的理趣,语言也更显得浅切流畅。如《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这首诗不仅写出了在山寺看见迟开桃花的惊喜,还蕴含了人世间事所谓“别有一番天地”的理趣。
又如《钱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这首诗写得浅切平易,但五六两句中“迷”、“没”等字却极贴切精致,显然是用心锤炼之语。
另外一首《问刘十九》是一首小诗,也写得很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所谓“红炉”、“绿酒”,这首诗中的色彩已经是十分明丽了,又在欲雪的暮天里,这色彩就越发有鲜明和暖人的感觉,最后的一句亲切的问语“能饮一杯无?”,又使人在阴冷寒湿中得到一种友情的温暖。短短二十字,写来趣味十足,色彩鲜明。
在所谓白居易的“闲适诗”中,像上述几首那样写得很出色的还有一些。但类似的情怀写得太多,未免重叠复出,令人有千篇一律的感觉。而且有相当多写得很平庸。尤其是他总爱在诗里表白自己的淡泊高雅,哀叹自己的衰老孤独,谈论佛经的道理,就有点枯燥乏味了。
在讽谕、闲适之外,白居易还把自己的诗歌分出了“感伤”一类,其中的《长恨歌》、《琵琶行》,就代表了白居易诗歌的最高艺术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