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初心 方得始终 (鲁东大学研究生 张础薇)
你去支教干嘛?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包括老妈。尽管我心系远方,很想去探寻未知的世界,将自己置身于各种情景之中,找到最喜欢的那个础薇。但实际上,我极少出远门。父母做生意忙忙碌碌,我的寒暑假基本是亲情支援,很少为了自己的个人主义而冒险。
这一次支教,也是一次奇幻之旅。7月14日从家里出发,因为旅途遥远、道路塌方、持续暴雨等原因,火车停停走走,老牛拉车,一再晚点甚至停发。另外,在我的小小世界中引发的人身安全隐患、久坐疲劳不适和室内外温差引起的感冒,都会把我逼到折返的路口,而爸妈也总是在关键时期,给我打退堂鼓。老妈轻声劝说,企图制止我飞蛾扑火的冲动。老爸一度态度强硬,几次生气挂断电话。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无奈女儿逞强的性格,弱弱地叮嘱我多加小心。20日,在辗转了6个城市,166小时后,我终于抵达支教地点--贵州省遵义市习水县东皇镇图书完小。孟子曰:“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回顾来时的七天,不免有些后怕,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因为自己,也因为这个温暖的世界。
组织一路跟我保持联系,得知我到了贵阳后,组长吴道萍给我发的一条短信是:“辛苦了,明天组织接待你,欢迎你。”我瞬间切换到下乡知青的角色,不禁动情回复到:“我想组织”。发送之后,盯着手机屏幕傻笑。
学校是个充满灵气的地方,插上支教团队的旗帜,更显几分亲切。我得到的回报不断地增加,心中满满的感激,不仅因为淳朴的房屋建筑、葱郁整齐的梯田,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坚持,一直安静地等着我的到来,仿佛是命中安排的奖励,一点点浸润着我的价值观。比如:如果我犯错了,受惩罚的是除我之外的所有队友,但没有人会逾越我们的约定;有人参加支教活动不止三次,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继续努力着,一路前行;还有那些山里的孩子,你微笑和他们打招呼可能得不到回应,但走过去后,他们会羞涩而高声地喊一句:老师好。
和我一样,也许你以为这些精神并不存在,但,我在经历。我相信世界原本的那些美好,一直都在。我要做的就是发现他们,然后,轻轻地告诉你。“我要飞过那遥远的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
有个同学给我写小纸条:我有很多梦想,只是不知道哪个是好的。班里学生很多,我还记不全学生的名字。
我在想,支撑一个孩子的是什么。看到这张纸条,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瘦瘦小小,站在校门后面想进来又不敢向前走的男孩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从小就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心里总是缺了一块,就像我们饿了肚子,手里没有钱,不知向谁讨要一样。当然,他们不像城里的独苗苗,被宠得像骄傲的小天鹅,因此他们眼神中的害怕和躲闪就越来越不忍忽视。
我能带给孩子的是什么呢?知识、学习方法、关怀或者只是一场短暂的相遇?我经常这样思考。 “哪个是好的?”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可他们又能问谁呢,父母不在身边,有些甚至离开了人世,祖父一辈的人,要么老了,要么文化较浅。要找出一个对的、用心的答案,并不简单。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也许交给他们相互帮助和思考,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我要去西部支教。这是我的梦想,之所以用上梦想这个词,是因为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去实现它,而我也始终是坚持着并且相信着这个梦想。它就仿佛是一根藤,紧紧地缠绕着我的心,并且不断的顽强的生长,愈发茂盛,那绿色的叶子在我心中落下了点点班驳。为荒芜的沙漠添上一种生命,鲜活的生命。
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好象就是那个时候,在我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在照片上有一双手,那是一双沧桑的手,深褐色,上面布满了老茧,手掌的纹络很深,粗粗的皮肤有几道新鲜的伤口流着脓血,因为冬天的原因手被冻得通红,黄黄的污垢。天哪!我真的不知道再有什么样的文字来描述这双手,它已经超越了我文字的极限,触目惊心!让人看一下心就忍不住痛一下,真的,令人窒息的痛。那才是一双小孩的手,年仅10岁孩子的手啊!竟沧桑如一个垂暮中年的老人,此刻那双手正笨拙的拿着一根短得可怜的铅笔慢慢的,一笔一画的在破旧的纸上留下那稚嫩的字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迷茫的盯着我,让人揪心!泪,就那样放肆的下来了,没有预兆的。那大大的眼睛在问呀,“我终于能上学了!可你们为什么还哭了?”是啊,他们能上学了,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呀!可还是忍不住阵阵心酸,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呢!应该是躲在妈妈怀里嚷嚷着去游乐园玩,可现在还在为能上一天学兴奋的睡不着觉,冒着危险用好几个小时翻几座山,仅仅是为了上学!而且那儿的教室还是露天的,用土墩儿当桌子和椅子,以玉米当饭,一根铅笔能用好几个月。在西部最好的教室也是一座破旧的房屋,地上满是泥泞。不能上学的孩子就是帮大人干活,有时偷偷摸摸在教室外面羡慕的看看也会感到莫大的满足。这就是西部的孩子啊!心也许就是在那一刻被触动的,那个梦想就被小心翼翼的种进了我的心里。
陈容,名字和她的性格一样安静从容,今年12岁的她,即将从图书完小毕业升初中。真正认识她,是在习水县东皇镇图书村开展的“快乐学校”暑期支教活动期间走访调研该村留守儿童时认识的。
我来到她家了解情况。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爷爷蹲在地上将手工炮制、用来烧火的煤球搬运到簸箕里。今天奶奶不在家,爷爷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招呼我们坐下。我们一边跟爷爷聊着家常一边询问陈容的学习和生活状况。
一家三口:爷爷、奶奶、陈容,还有两只屋里屋外窜来窜去的老母鸡,这是我对这个家庭最初的印象,三人就住在两层毛坯房里。一楼是多年前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二手房,青石砖砌起来的墙围住了乱七八糟的箩筐、干瘪的豆子;二楼则是两年前爷爷筹钱加上政府给的一点补助砌来供三人住的。爷爷说,以前他家是住在对面煤矿厂的半山腰上,后来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泥石流掩盖了他们唯一的住所,奶奶的脚也因此受伤。政府安置寄住了三年之后这才买了现在住的毛坯房。
陈容性格比较内向,因为方言差异的缘故,我一直用普通话与爷孙俩进行交流,但小丫头一直不肯用普通话,我只有努力弄懂他们的方言。爷爷说,孙女放学回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电视,邻家的娃娃不会来找她玩,她也不会主动出去找小伙伴玩。我跟老徐就鼓励她多出去玩玩,交几个朋友。
可能因为我们的年纪与她相差不大,在老徐跟孙女俩聊那张摆在电视旁的照片时,她也没有显得那么拘谨,而是主动翻开电视柜的抽屉拿出一沓照片拿过来给我们看。我们想看看陈爸爸的照片,就问照片中谁是他父亲,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陈容拿了一张照片去问爷爷“这是不是爸爸”。
爷爷说陈爸一年很少回来,在孙女7岁那年,儿子、儿媳离婚之后就从没在家里住过一晚,虽然现在儿子就住在距离东皇镇不远的习水县城,但每次都是抽空回来看看歇歇脚就忙着跑车了;儿子几年前还自己开货车做生意,后来把车卖了,给别人当长途客车司机,自己在外生活着。当我们问及儿子为何如此冷漠,为何不对陈容进行教育也不予以更多的关爱时,爷爷一直摇着头笑而不语,有些秘密似乎不想说出口。
四个人围坐在闲置已久、锈迹斑斑却擦得很干净的火炉旁,都没有说话,现场气氛变得很尴尬。为了不让大家继续僵持着,我便开了口:“咦!陈容,我发现你在课堂上好专心听讲哦,手一直在记笔记,上课也不会跟同学讲话。怎么样,今年期末考得好不好?”
陈容说,她的学习很差,这次暑假期末数学才考了80多分,语文不及格。对于她来说,80分的数学是不理想的。一听说数学不好,我就跟她开玩笑说“诶,我也是诶!来,握个手”,其实我想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陈容的爷爷因为身体年迈、地太远,没法扛着锄具再去耕田,为了谋生不得不借用别人的土地来种些荞麦、红薯;“退耕还林”的政策,实施后,陈家主要集中在老家半山腰的土地被迫退还,原来可以种植水稻的一亩多良田也因为煤矿厂排泄的煤渣、工人丢弃的衣鞋将排水洞严重堵塞无人清理而受到污染,以至于包括陈家一亩多良田在内的图书村下洞组煤矿厂的百亩良田受污而荒废闲置。
房屋被山压垮后,陈容一家曾在政府的安置下寄住了三年,不久后爷爷用政府补贴的钱买了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前年爷爷为了升修二楼不慎从房顶摔下来,右脸的太阳穴受伤缝了4针,右腿受创后险幸还能行走,但身子骨却渐渐衰弱。陈容说以前爷爷的背没这么弯,腿脚运动也挺灵活。
陈容这些年的家境状况,村民们都有目共睹。为了深入了解陈容的家庭现状,我们走访了曾在村委会工作的王叔。王叔说,陈容爷爷、奶奶每人都可以领到政府65元钱的养老保险金,加上爷爷退伍所获的50元,这个家庭的纯月收入为180元钱,像农村这样的家庭完全可以申请加入“低保户”,但实际上他们两位老人并没有享受到这一基本待遇。对于陈爸,他的确是个不孝之人、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是个好赌的人,当年政府拨款给陈家建房的时候,陈爸卷走了一笔钱拿去赌博。对于这个家,本应买袋水果常回家看望父母、按时给女儿交学费和生活费,但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王叔还说,陈家早年在煤矿厂的生产队也算是有钱人,家庭变故,矛盾重重,使得这个家日趋困窘,爷爷60多岁还在帮建筑工人打杂以补贴家用。陈家家庭矛盾错综复杂,本应幸福的一家也因为陈爸的个人选择,与陈妈离异后各自重组家庭,而陈容的后母就是她亲生母亲的堂室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