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作文的失真,不仅仅是因为师生们的“紧跟形势”、“风景这边独好”,而是大家都忽略了“童心”的重要。所谓“童心”,就是真心,“纯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明李贽就将“童心说”作为其文学理论的核心提出,他认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他解释到: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 ...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非内含于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人着闻见道理为之心。
“童心”亦可解为“赤子之心”。初生之子,赤诚之心,山川皆静,大地清华。对人世有贞信,不撄扰于世俗之物,凡情动于衷,必一往而深。之于桃李繁华、礼仪清嘉、浮杂形相,他的欢喜厌恶清明净朗,天地私情。大人者,亦不过这般倾荡磊落,故老子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凡做事都要先做人,作文亦不例外。但在实际的作文教学中,教师们往往不能顾及真正的“人本”思想。“春天好”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永远要看到美好的社会和生活,不能有消极的思想也不能用用阴暗的笔调;孔夫子是圣贤,不能因为他有儿女就说他被激情燃烧过... ...如果说“文如其人”,我们看到的永远都是标兵一样的“四有”青年或者“三好学生”。疑问和陈述,人们会选择陈述;批判和评论,人们依然青睐评论。这并不是表述方式的问题或者是否讲究了说话技巧,而是勇气问题。表达者是否有勇气坚持自己认为适当的方式,旁人是否有勇气尊重、支持、容纳或承认个人的尖锐的甚至苛刻的反叛的言论。
虽然在大形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教师是否有权利否认和忽略学生们的“童心”,或者善意地告诉他们“分数很重要,自由是大学的事”,放弃那些“有勇无谋”的做法才是明智的?“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作文中最能体现教师的为人师表,而“师范”的作用并不只停留在怎样通过教学让学生取得一块世俗的“敲门砖”完成学业,教师应该既是一位入世的知识分子,又是一位超脱于世俗、虔诚地执着于信念的导师。他应该通过作文教学和指导,让学生分辨各种价值的意义,明确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信念,思考和完善个人思想体系内的各种概念。
另外一点是学生作文中“童子功”的浅薄。教师们一直把作文教学的重心放在强化训练的方面:对范文的认真模仿与记忆,记住更多的单词、句型及其应用环境,各种套话的总结和实用模式,诸如此类的技巧性教学以使学生形成一种对文字符号的自动化操作能力。长此以往,原本新鲜的水只能通过自净能力维持死水的清洁,而作文的源头则是丰富的生活经历和阅读经验。
既然是“童子功”那么学生的生活经历暂且不谈。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但教师们在作文教学中往往只侧重于满分作文或者可以快速积累应试作文经验的书籍而忽视了真正的经典作品,我想也不能说是真的忽视,因为经典总是需要时间消化和品味的,而学生的学业也总是要放在自由前面的,教师们的选择代表的只是一种捷径或许也可以说是作文的经济原则,但阅读的意义在于从书籍中找到自我测定的尺度,以此逐渐努力达到信念与心智的成熟。
那么我们可以换个角度说。满分作文的标准是什么?这是教师们在教学中不断重复强调的问题。当所谓的标准成为学生作文努力的方向时,写作能力自然就简化成了单纯与写作知识有关、操纵文字符号的能力,我不否认它的实际效力,但这是否也表明了作文教学对于作文甚至语文的轻亵呢。写作能力固然要包括一些基本的技术性操纵能力,但这些能力只能看做是工匠的技能,它们是简单的生产能力而非学识素养,也是“童子功”最浅显的要求。我个人认为,“童子功”应该是一种较为丰富的阅读经验,持续且长期的阅读积累,不一定很深刻,但足以让学生大致明确自己的阅读范围和趣味倾向并可以根据需要解决自己在阅读中的取舍问题。“童子功”的深浅表现在作文中是学生是否有厚积薄发的风度、自由流畅且具有个性的表达和思想的闪光点。由此,教师在作文教学中应该注重引导学生的阅读取向,提高学生对阅读的认识和阅读方法并培养他们形成广泛的阅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