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生生不息,却难以触及的远。”这句话是在本书之初,最震动我的一句,也许对于书中的人来说,幸福是始终环绕身边却又从来无法抓到手中的。但张悦然并非卖弄青春伤痛的作家,她所说的是经过思考后的感悟。那么我可否这样理解呢,幸福之所以难以触及,完全是因为了解之前不曾珍惜,懂得之后不曾爱护,尽管始终未远离身旁,但要抓在手中是不可能的。就好像那个经典的小故事,小狗想要幸福,妈妈说幸福在你尾巴上,可小狗永远也不会够到尾巴的。
但它确实一直存在着啊。整个2009,我对幸福特别敏感,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生活,我努力地微笑,努力地积极,然而没有人的肯定,包括我自己也无法认同现在的自己,我惧怕未来,不知它从何而来。我从未像现在感受到时间的可怕,我做不到像我身边的人一样,可以为了一个简单的期待和玩笑兴奋一个晚上,也许他们的内心也是焦躁不安的,可至少表面上看不出,而我,连笑都很吃力,很彷徨。
而《樱桃之远》中的角色,也深深陷在关于幸福的迷惑里。这篇文章最大的新意是关于双生的描述,但这个主题我大概看过三四个作品描述过(从电影到漫画),幸而这个世上还有组合这个东西,毕竟人类说了这么多年故事还能有未涉足领域吗?整体行文明显杂糅着琼瑶式言情,朦胧诗的意蕴,艺术电影的风格,流行歌曲的酣畅,再融合了对角色细致离奇的描写刻画,最终呈现了一种奇妙的人文关怀,这个小说虽然是青春文学的范畴,但从这里开始,它已有了某种不流俗的水准。
文中最令人疼惜的角色自然是段小沐,这个天生心脏病,又因为另一个女主角杜宛宛的一念之差和纪言盲目的好心而残废,可她却没有怪罪过任何人,难道是她对基督教虔诚的信仰带来的吗?还是天性如此呢?在那个后来爱上她的管道工眼里,她确实是上天的仙女,神的使者,“不然一个身体残缺的孤儿怎么会有这样坚强的心灵,这么迷人的典雅气质呢?”可她的存在却一直被杜宛宛认为是魔鬼,因为她们身上存在奇妙的感应,可以感知彼此的触觉和听觉。杜宛宛一直都感到莫名的心脏绞痛和耳畔的幻音在段小沐来到她所在的幼儿园时变得无比强烈,对于一个6岁的女孩,你让她如何相信这个事实,如何去接近理解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和内心折磨的女孩,她只能把这种现象归结为魔鬼作祟,段小沐,就是那个魔鬼。
无比讽刺的是,与此同时,段小沐却为此感到欣喜,原来那个一直回荡在自己耳边美妙歌声尽属于这个可爱的女孩,她认为这是上天赐予她的小姐妹,她每念及此都会感到无尽幸福,并且在这里她被信奉基督教的李婆婆收养接触了家的温暖和宗教的柔情。当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在这里是幸福的时候,与她双生的女孩正惊恐又恶毒地看着她。
一切发生在秋千上。在段小沐到来之前,杜宛宛爱荡秋千,因为呼呼的风声可以带走那个魔鬼的声音,段小沐来了之后,她在害怕恐慌中与同班同学纪言定下约定为两人的今后开了个好头,可是自己最亲爱的爸爸却对段小沐表示关爱,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个魔鬼要夺走她的一切。那架秋千,一直被她用来摆脱魔鬼骚扰的秋千,终于被她正式赋予了驱魔的功能。然而,自此她亲手缔造了两个人的悲剧,是呀,他们拥有对称性,命运的共同也是冥冥中的注定,其实杜宛宛所代表的唯一性并没有取得胜利,也无力抵抗命运,更何况那并非厄运呢?
杜宛宛骗段小沐去荡秋千,她唱歌麻痹她,秋千越荡越高,小沐的心脏病开始发作,在最高点宛宛松开了手,她笃定无论如何小沐会死,谁知道这一切被一直关心她的同学纪言看见,从此宛宛告别了幸福平静,她的心里真正住进了魔鬼——她的负罪感。可受害者段小沐丝毫没有责怪,甚至认真思考为什么,当她意识到自己给宛宛带来的痛苦后,她竟然想去道歉,并央求纪言砸开石膏,可惜宛宛已经逃走了,小沐的腿也因为错位而成了瘸子。之后的岁月里,小沐还是想着和宛宛说清楚,甚至因为做心脏病手术会让宛宛痛而拒绝。在同样的时间里,宛宛从阳光可爱的女孩变成一个凶悍粗暴的女生,除了表妹唐晓,身边没有同性朋友,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走马灯似的换男友,寻求某种安慰感。这份自欺欺人的安全感被纪言打破,纪言怀着愧疚一直与小沐保持着来往,他无法忘怀天使般的宛宛,他想让宛宛认识到自己的错。他走进宛宛的生活,告诉他小沐的痛苦和善良,一点点接近了那个真相。是的,他爱宛宛,这份爱成了宛宛的天使,它甚至引领她进入了一直惧怕的基督教的世界,并在此获得心境的澄净。
当然这个时候她还没办法面对自己,她依然害怕去见小沐,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双生,不过她和纪言的爱伤害到了表妹,最终在表妹也许是刻意地安排下,宛宛又一次逃了,像小时候一样,惧怕失去又无力保护自己,最终她逃回了家乡,遇见了小沐。结局自然是美好的,小沐从来没怪罪过宛宛,宛宛认识到了事实,虔诚地忏悔,他们俩就像小沐一直祈祷的那样成了真正的小姐妹。纪言也赶到澄清了误会,友情爱情还有亲情都回到了宛宛身边,那么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先不谈小沐的心脏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个叫做小杰子的坏男孩更是一枚最大的悲剧炮弹。他是小沐深深爱着的人,是她无数次在内心祈祷能够皈依基督的人,因为小杰子实在不是好人,他的心并不断翻腾着腐败的蜜汁,小沐却甘之如饴,无数次接济他,即使这个人永远意识不到小沐的好,甚至利用践踏这份爱,小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沐为了这个人耗尽了给自己的手术费和心力,谁都知道小杰子不值得她爱,恐怕她自己也晓得,可是人关于幸福的定义从来都是狭隘的,对于一些人甚至是钻牛角尖一样的情况。
迎接小沐的是狠狠伤害,生命只剩下一个月,宛宛为了让她幸福一点,去央求小杰子,将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小杰子要以杜宛宛为交换去给小沐临终的温柔。
这个时候的杜宛宛只想着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她答应了,也就再也无法回头。这个坏男孩有着执着的欲念甚至于真爱,他拆散了宛宛和纪言,逼死了小沐,悲愤的宛宛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和这个人同归于尽。这样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宛宛还是活了下来,与小沐结为一体,唯一性被对称性融合,那生生不息又难以触及的幸福在她生命里以另一种姿态回荡,重获新生的她并非没有幸福,只是幸福不在她手上,还在某个未来,某个她身后的转角。
小说中,那些善良的人都与基督教产生共鸣,不过张悦然并非是想宣扬神学,只是以此为媒介,传达了一种观点,宗教或是别的什么并不能带走悲伤,可适度的它却能让人过渡到没有悲伤的心灵世界,不是以暴力回复世界,逆境中也可以有幸福。
幸福生生不息,无法触及,却始终在你我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