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的作品,我看的也不算少了,这篇《伤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是里面的那句“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和“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反应青年男女爱情的作品,在这篇小说里, 我能一如既往地看到“鲁迅式”的追问。追问理想实现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问题, 追问暂时的幸福获得后如何更新发展的问题。我不禁想到了先生的杂文《娜拉走后怎样》,先生说到娜拉的出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子君可以说是中国史的娜拉,她走出了专制家庭,要过自己的新生活,然而,结局确是可悲的。 子君是一个娴静天真而又柔弱的姑娘,她对外界的生活并不十分了解,也没有经受过风雨的磨炼。但她的内心十分渴望自由,渴望相互尊重的真情, 只要有一限光明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心灵就会呈现出异彩,只要有人给她指出一条切实的道路,她就会勇敢地往前走。所以当她在涓生那里第一次听到和封建礼教大相径庭的有关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思想时,是那样的新奇、那样的激动。为了实现幸福家庭的美好理想,她无所顾忌,不怕那些遗老遗少敌视和猥亵的目光, 不怕与封建家庭断绝关系,勇敢地走出了封建专制家庭,把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的献给了自己所敬重的爱慕的人。“我是我自己的, 他们谁都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无疑是被“五四”时代个性解放的春风唤醒了的年青女性向封建礼教发出的严正挑战,是自我意识觉醒了的年青一代争取自由和人权的神圣宣言。并且为了小家庭的成立, 她还卖掉了唯一的金戒子和耳环。可见开始的子君不愧为“五四”时期勇敢、无畏的新女性代表。 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子君对于“雪莱—一个男子的半身像”仅敢“草草一看”“就低了头”,“不好意思了”。这使得涓生也觉得她还“未脱旧思想的束缚”。其实她的思想还未做到彻底的觉悟,她对个性解放的深远性缺乏真正的理解和认识,把妇女解放定位在寻求一种爱情的自由和婚姻的美满上,而当她获得了想要的婚姻后,又无法脱离旧式女性的思想,把自己当成了丈夫的依附。 由于子君的思想还未做到彻底的觉悟,并未完全摆脱封建思想的束缚, 在有了家之后,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统治了她。于是她“倾注着全力”做菜,“日夜的操劳”家务,拼命地、想方设法维持小家庭的存在。她给原有名字的小狗起名“阿随”的细节,更微妙而充分地展示了她的内心:在她内心深处,“随”是第一位的, 她应该“随”丈夫、小狗应该“随”她,生活就是这样主次分明,从属清楚。子君把自己的生活目标完全寄托在爱情上,把爱人当作绝对的依赖与服从对象,从而形成一种新的依附关系。因为她始终都没有发言权,没有自主权。可以说,在涓生面前,子君自始至终都是失语的。“倘使只知道捶着一个人的衣角,即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更何况如果心中只有“爱”和“家”,一旦化为虚无,便会一无所有、无所依托。然而她对此却不自知,整天只顾着家务的操持,“早已什么书也不看”,以致于“大半年来,只为了爱, ——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第一便是生活。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涓生觉得“新的希望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最终他向子君宣布:“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可以“毫无挂念的做事”。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惊了子君,她的爱情殿堂就这样崩塌了,她无所适从。最终她被迫让父亲接回了老家,不久就在威严与冷眼中,走进了连坟墓也没有的坟墓。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一切女子,倘不得到和男子同等的经济权,我以为所有的好名目,都是空话。”其实, 鲁迅先生强调了“钱”的重要性之后, 仍然对女性的现实地位有着清醒的认识:“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 就不是傀儡了吗?也还是傀儡。无非被人所牵的事可以减少,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可见, 鲁迅是把独立的经济权仅仅看作是女性取得个人独立的第一步, 而非是更高层次上的人的独立实现。时代的变迁与知识的增加并没有改变子君作为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地位。我想只有女性做到从心底里的自醒,意识到男女平等,并且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权利,才真的算是做到女性解放。 在子君身上,我看到的是女性屈从于心灵依附的惯性,这种惯性是可怕的。在我看来,对于女性来说,爱情不等同于寻找归宿与依附, 自己才是自己的归宿, 只有这样, 爱情才能真正“不断更新生长”,否则,又会有多少子君们负着虚空的重担,来走所谓人生的路,最终换来爱情的幻灭,消失在“无爱的人间”。后记:谨以此文表达我对鲁迅先生的热爱。先生所受世人的诟病不算少了,先生无需辩白,爱他者,义无反顾,恨他者,恨之入骨。我们现代文学的老师在课上放《伤逝》的电影,我以为电影较好的忠实了原著,没想到很多人大感不解,很多人大感无聊,我不禁要问,先生真是离我们渐行渐远了吗?可他明明在我心中日渐清晰。我正在慢慢的读解着先生,不知何时才能读懂先生,我不期求,只愿做先生门下一走狗,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