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一位无产阶级文学导师的生活自传的“童年部分”,它是一个已经成为无产阶级斗士的人重新回忆自己的童年生活的“结果”。当然,很多童话以至少年小说都是成年作家写的,但《童年》显然和它们不同,它绝不是一本儿童读物,“儿重视角”之于《童年》只是一个技术手段问题,它所展现的并不是儿童世界,而是一幅完完全全的小市民生活图画。高尔基通过童年阿廖沙告诉我们的,是19世纪末俄罗斯低层市民生活及思想的真实:庸俗、自私,无聊、无奈,虔诚、怀疑、亵渎和无尽的困难。以及这一切灰色当中不寸闪烁的爱的火花。
和现代派小说惯用的”儿童视角”不同,“阿廖沙视角”没有统领全书,而只是在某些细节才起作用。通篇来看,“童年阿廖沙”是由成年的“我”来回忆叙述的。因此,《童年》根本上是一部传统小说,用的依然是全知全能视角,少有现代派小说的痕迹。从阅读经验来看,该小说似乎是把一些小市民的故事压缩编织进一个少年的经历里,而各个故事之间的内在联系却很少,缺乏艺术的有机性、完整性,这一点,高尔基自己也有察觉。在给罗曼·罗兰的信中,他写道:“我个人觉得,书写得不成功,有点乱,缺少内在的协调,读起来,觉得太急于交代,所以许多地方描写粗糙,不完全,语言不够精练。”
但这并不是说《童年》不是一本优秀小说,由于成功运用了典型概括等艺术手法,由于以童年之心再现市民庸俗生活的庸俗、苦难,小说具有异常强烈的感染力,能使任何一个经过苦难的仁慈心灵唏嘘不止。不算长的篇幅内,出场人物众多,却大都个性鲜明,“外祖母”的形象、“母亲”的形象,甚至于凶恶、冷酷的“外祖父”的形象,具有典型性、代表性,又不失真实和丰满。在性格的生动性、完整性上,《童年》较后来的一些概念小说要高出千百倍。它能让人读后为“好人遭厄运”鸣不平,也会因“恶人”(如“外祖父”)身上存在的人性的复杂而顿生怜悯。
《童年》的语言十分生动活泼,场面描写栩栩如生。例如在外祖父家打架时场面的描写:
两个舅舅忽地一声站起来,把身子伸过桌子,冲着外祖父大叫大吼,像狗似的冤屈地龇着牙,哆嗦着。外祖父用羹匙敲着桌子,满脸通红,叫声像公鸡打鸣似的响:
“叫你们全给我要饭去!”
外祖母痛苦得面孔都变样儿了,说:
“全都分给他们吧,你也好落物耳根子清静,分吧!”
“住嘴,都是你惯的!”外祖父叫喊着,两眼直发光。真怪,别看他个子小,叫起来却震天动地。
这段文字虽然不长,却把一具乱七八糟的打架场面写得很有层次,把每一个人的动作、表情、心情都鲜明地描写出来,读后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