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1.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祖果,有名周、隋间。如晦少英爽,喜书,以风流自命,内负大节,临机辄断。隋大业中,预吏部选,侍郎高孝基异之,曰:“君当为栋梁用,愿保令德。”因补滏阳尉,弃官去。
高祖平京师,秦王引为府兵曹参军,徙陕州总管府长史。时府属多外迁,王患之。房玄龄曰:“去者虽多,不足吝,如晦王佐才也。大王若终守籓,无所事;必欲经营四方,舍如晦无共功者。”王惊曰:“非公言,我几失之!”因表留幕府。从征伐,常参帷幄机秘。方多事,裁处无留,僚属共才之,莫见所涯。进陕东道大行台司勋郎中,封建平县男,兼文学馆学士。天策府建,为中郎。王为皇太子,授左庶子,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食三千户,别食益州千三百户。俄检校侍中,摄吏部尚书,总监东宫兵,进位尚书右仆射,仍领选。
与玄龄共筦朝政,引士贤者,下不肖,咸得职,当时浩然归重。监察御史陈师合上《拔士论》,谓一人不可总数职,阴剀讽如晦等。帝曰:“玄龄、如晦不以勋旧进,特其才可与治天下者,师合欲以此离间吾君臣邪?”斥岭表。
久之,以疾辞职,诏给常俸就第,医候之使道相属。会病力,诏皇太子就问,帝亲至其家,抚之梗塞。及未乱,擢其子左千牛构兼尚舍奉御。薨,年四十六,帝哭为恸,赠开府仪同三司。及葬,加司空,谥曰成。手诏虞世南勒文于碑,使言君臣痛悼意。
它日,食瓜美,辍其半奠焉。尝赐玄龄黄银带,曰:“如晦与公同辅朕,今独见公。”泫然流泪曰:“世傅黄银鬼神畏之。”更取金带,遣玄龄送其家。后忽梦如晦若平生,明日为玄龄言之,敕所御馔往祭。明年之祥,遣尚宫劳问妻子,国府官佐亦不之罢,恩礼无少衰。后诏功臣世袭,追赠密州刺史,徙国莱。
方为相时,天下新定,台阁制度,宪物容典,率二人讨裁。每议事帝所,玄龄必曰:“非如晦莫筹之。”及如晦至,卒用玄龄策也。盖如晦长于断,而玄龄善谋,两人深相知,故能同心济谋,以佐佑帝,当世语良相,必曰房、杜云。
构位慈州刺史。次子荷,性暴诡不循法,尚城阳公主,官至尚乘奉御,封襄阳郡公。承乾谋反,荷曰:“琅邪颜利仁善星数,言天有变,宜建大事,陛下当为太上皇。请称疾,上必临问,可以得志。”及败,坐诛。临刑,意象轩骜。构以累贬死岭表。
如晦弟楚客,少尚奇节,与叔父淹皆没于王世充。淹与如晦有隙,谮其兄杀之,并囚楚客濒死。世充平,淹当诛。楚客请于如晦,不许。楚客曰:“叔残兄,今兄又弃叔,门内几尽,岂不痛哉!”如晦感悟,请之高祖,得释。方建成难作,楚客遁舍嵩山。贞观四年,召为给事中。太宗曰:“君居山似之矣,谓非宰相不起,渠然邪?夫走远者自近,人不恤无官,患才不副。而兄与我异支一心者,尔当如兄事吾而辅我。”楚客顿首谢,因擢为中郎将。每入直,尽夕不释杖,帝知而劳之,进蒲州刺史,政有能名,徙瀛州。后为魏王府长史,迁工部尚书,摄府事,以威肃闻。揣帝意薄承乾,乃为王谐媚用事臣,数言王聪睿可为嗣,人或以闻,帝隐恚。及王贬爵,暴其罪,以如晦功免死,废于家,终虔化令。
淹,字执礼,材辩多闻,有美名。隋开皇中,与其友韦福嗣谋曰:“上好用隐民,苏威以隐者召,得美官。”乃共入太白山,为不仕者。文帝恶之,谪戍江表。赦还,高孝基为雍州司马,荐授承奉郎,擢累御史中丞。王世充僭号,署少吏部,颇亲近用事。洛阳平,不得调,欲往事隐太子。时封伦领选,以谂房玄龄,玄龄恐失之,白秦王,引为天策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尝侍宴,赋诗尤工,赐银钟。庆州总管杨文干反,辞连太子,归罪淹及王珪、韦挺,并流越巂,王知其诬,饷黄金三百两。及践阼,召为御史大夫,封安吉郡公,食四百户。淹建言诸司文桉稽期,请以御史检促。太宗以问仆射封伦,伦曰:“设官各以其事治,御史劾不法,而索桉求疵,是太苛,且侵官。”淹嘿然。帝曰:“何不申执?”对曰:“伦所引国大体,臣伏其议,又何言?”帝悦,以资博练,帝敕东宫仪典簿最悉听淹裁订。俄检校吏部尚书,参豫朝政。所荐赢四十人,后皆知名。尝白郅怀道可用,帝问状。淹曰:“怀道及隋时位吏部主事,方炀帝幸江都,群臣迎阿,独怀道执不可。”帝曰:“卿时何云?”曰:“臣与众。”帝折曰:“事君有犯无隐,卿直怀道者,何不谠言?”谢曰:“臣位下,又顾谏不从,徒死无益。”帝曰:“内以君不足谏,尚何仕?食隋粟忘隋事,忠乎?”因顾群臣:“公等谓何?”王珪曰:“比干谏而死,孔子称仁,泄冶谏亦死,则曰:‘民之多僻,无自立辟。’禄重责深,从古则然。”帝笑曰:“卿在隋不谏,宜置。世充亲任,胡不言?”对曰:“固尝言,不见用。”帝曰:“世充愎谏饰非,卿若何而免?”淹辞穷不得对。帝勉曰:“今任卿已,可有谏未?”答曰:“顾死无隐。”贞观二年疾,帝为临问。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襄。始,淹典二职,贵重于朝矣,而亡清白名,获讥当世。子敬同袭爵,官至鸿胪卿。
如晦五世孙元颖,贞元末及进士第,又擢宏词。数从使府辟署,稍以右补阙为翰林学士,敏文辞,宪宗特所赏欢。吴元济平,论书诏勤,迁司勋员外郎,知制诰。穆宗以元颖多识朝章,尤被宠,拜中书舍人、户部侍郎,为学士承旨,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建安县男。自帝即位,不阅岁至宰相,晋绅骇异。甫再期,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帝为御安福门临饯。
敬宗骄僻不君,元颖每欲中帝意以固幸,乃巧索珍异献之,踵相蹑于道,百工造作无程,敛取苛重,至削军食以助裒畜。又给与不时,戎人寒饥,乃仰足蛮徼。于是人人咨苦,反为蛮内觇,戎备不修。大和三年,南诏乘虚袭戎、巂等州,诸屯闻贼至,辄溃,戍者为乡导,遂入成都。已傅城,元颖尚不知,乃率左右婴牙城以守。贼大掠,焚郛郭,残之,留数日去,蜀之宝货、工巧、子女尽矣。初,元颖计迫,将挺身走,会救至乃止。文宗遣使者临抚南诏,南诏上言:“蜀人祈我诛虐帅,不能克,请陛下诛之,以谢蜀人。”由是贬邵州刺史。议者不厌,斥为循州司马。官属崔璜、纥干巘、卢并悉夺秩,分逐之。元颖死于贬所,年六十四。将终,表丐赠官,乞归葬。诏赠湖州刺史。元颖与李德裕善,会昌初,德裕当国,因赦令复其官。弟元绛,终太子宾客。元绛子审权。
审权,字殷衡,第进士,辟浙西幕府。举拔萃中,为右拾遗。宣宗时,入翰林为学士,累迁兵部侍郎、学士承旨。懿宗立,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迁门下侍郎,出为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庞勋乱徐州,审权与令狐綯、崔铉连师掎角,馈粟相衔,王师赖济。勋破,进检校司空,入为尚书左仆射、襄阳郡公。继领河中、忠武节度使。卒,赠太子太师,谥曰德。审权清重寡言,性长厚,居翰林最久,终不漏禁近语。在方镇,视事有常处,要非日入未始就内寝。坐必敛衽,常若对大宾客。或昼日少息,则顾直将解帘;即旁无人,自起彻钩,手拥帘徐下,乃退。与杜悰俱位将相,悰先进,故世谓审权为“小杜公”。
子让能,字群懿,擢进士第,从宣武王铎府为推官,以长安尉为集贤校理。丧母,以孝闻。又辟刘邺、牛蔚二府,稍进兵部员外郎。萧遘领度支,引判度支按。僖宗狩蜀,奔谒行在,三迁中书舍人,召为翰林学士。方关东兵兴,调发绥徕,书诏丛浩,让能思精敏,凡号令行下,处事值机,无所遗算,帝倚重之。从还京师,再迁兵部尚书,封建平县子。
李克用兵至,帝夜出凤翔,苍黄无知者。让能方直,徒步从十余里,得遗马,褫绅为靮乘之。朱玫兵逼乘舆,帝走宝鸡,独让能从。翌日,孔纬等乃至。俄而进狩梁。是时栈道为山南石君涉所毁,天子间关嶮涩,让能未尝暂去侧。帝劳曰:“朕失道,再遗宗庙。方艰难时,卿不少舍朕,盖古所谓忠于所事邪!”让能顿首曰:“臣世蒙国厚恩,陛下不以臣不肖,使扞牧圉,临难苟免,臣之耻也。”帝次褒中,擢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于时,嗣襄王煴即伪位,强籓大镇附者已十八,贡赋不输行在,无以备赏劳,卫兵往往乏食,君臣搏手无它策。让能建遣大使入河中,以谕王重荣,重荣果奉诏。已而京师平,进中书侍郎,徙封襄阳郡公。官吏多污伪署,有司皆欲论死,让能以胁从不足深治,固争之,多所全贷。昭宗立,进尚书左仆射、晋国公,赐铁券,累进太尉。
李茂贞守凤翔,自大顺后兵浸强,恃有功,不奉法,朝廷弱,弗能制。会杨复恭走山南,茂贞欲兼有梁、汉,请以师问罪,未报而兵出,帝忿其专,然不得已从之。山南平,诏茂贞领兴元、武定,而以徐彦若为凤翔节度使,分果、阆州隶武定军。茂贞怨,不赴镇,上章语悖慢。又诒书让能诋责,以为助守亮为乱,抑忠臣,夺己功,其言丑肆。京师匈惧,日数千人守阙下,候中尉西门重遂出,请与茂贞凤翔地,为百姓计。答曰:“事出宰相,我无预。”茂贞益怨。帝怒,诏让能计议,且趣调发,经月不就第。
时宰相崔昭纬阴结茂贞及王行瑜,让能所言悉漏之,茂贞乃以健儿数百杂市人,候昭纬与郑延昌归第,拥肩舆噪曰:“凤翔无罪,幸公不加讨以震惊都辇!”昭纬曰:“上委杜太尉,吾等何知?”市人不识孰为太尉,即投瓦石妄击,昭纬等走而免,遂丧其印。帝愈怒,捕首恶诛之。京师争避乱,逃山谷间。让能谏帝曰:“茂贞固宜诛,然大盗适去,凤翔国西门,又陛下新即位,愿少宽假,以贞元故事姑息之,不可使怨望。”帝曰:“今诏令不出城门,国制桡弱,贾生恸哭时也。朕顾奄奄度日,坐观此邪!卿为我图之,朕自以兵属诸王。”让能曰:“陛下欲削涤僭嫚,刚主威,隆王室,此中外大臣所宜共成之,不宜专任臣。”帝曰:“卿,元辅,休戚与我均,何所避?”泣曰:“臣位宰相,所以未乞骸骨者,思有以报陛下,敢计身乎!且陛下之心,宪祖心也,但时有所未便。它日臣蒙晁错之诛,顾不足弭七国患,然敢不奉诏!”
景福二年,以嗣覃王为招讨使,神策将李钅岁副之,率师三万送彦若赵镇。昭纬内畏有功,密语茂贞曰:“上不喜兵,一出太尉。”茂贞乃悉兵迎战盩厔,覃王败,乘胜至三桥。让能曰:“臣固豫言之,臣请归死以纾难。”帝涕下不能已,曰:“与卿决矣!”再贬雷州司户参军。茂贞尚驻兵请必杀之,乃赐死,年五十三。
弟彦林,官御史中丞;弘徽,户部侍郎,皆及诛。帝痛之,后赠太师。
子光乂,次子晓,不复仕。晓入梁,贵显于世。
2.长孙无忌,字辅机。性通悟,博涉书史。始,高祖兵度河,进谒长春宫,授渭北道行军典签。从秦王征讨有功,累擢比部郎中、上党县公。
皇太子建成毒王,王病,举府危骇。房玄龄谓无忌曰:“祸隙已芽,败不旋踵矣。夫就大计者遗细行,周公所以绌管、蔡也。”遂俱入白王,请先事诛之,王未许。无忌曰:“大王以舜何如人?”王曰:“浚哲文明,为子孝,为君仁,又何议哉?”对曰:“向使浚井弗出,得为孝乎?涂廪弗下,得为仁乎?大杖避,小杖受,良有以也。”王未决。事益急,乃遣无忌阴召房玄龄、杜如晦定计。无忌与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恭、李孟尝讨难,平之。王为皇太子,授左庶子。即位,迁吏部尚书,以功第一,进封齐国公。帝以无忌皇后兄,又少相友,眷倚日厚,常出入卧内。进尚书右仆射。突厥颉利可汗已盟而政乱,诸将请遂讨之。帝顾新歃血,不取为失机,取之失信,计犹豫,以问大臣。萧瑀曰:“兼弱攻昧,讨之便。”无忌曰:“今我务戢兵,待夷狄至,乃可击。使遂弱,且不能来,我又何求?臣谓按甲存信便。”帝曰:“善。”然卒取突厥。
或有言无忌权太盛者,帝持表示无忌曰:“我与公君臣间无少疑,使各怀所闻不言,斯则蔽矣。”因普示君臣曰:“朕子幼,无忌于我有大功,视之犹子也。疏间亲、新间旧之谓不顺,朕无取焉。”无忌亦自惧贵且亢,后又数言之,遂解仆射,授开府仪同三司。与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皆以元勋封一子郡公。进册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无忌辞,又因高士廉口陈“以外戚位三公,嫌议者谓天子以私后家”。帝曰:“朕任官必以才,不者,虽亲若襄邑王神符,不妄授;若才,虽仇如魏征,不弃也。夫缘后兄爱昵,厚以子女玉帛,岂不得?以其兼文武两器,朕故相之,公等孰不曰然?”无忌固让,诏答曰:“黄帝得力牧,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为三王祖;齐桓得管仲,为五伯长;朕得公,遂定天下。公其无让!”帝又思所与共艰难,赖无忌以免,作《威凤赋》以赐,且况其功。
帝欲功臣并世袭刺史,贞观十一年,乃诏有司:“朕凭明灵之佑,贤佐之力,克翦多难,清宇内。盖时屯共资其力,世安专享其利,朕所不取。刺史,古诸侯,虽名不同,而监统一也。无忌等义贯休戚,效挺夷险,嘉庸懿绩,简在朕心。其改锡土宇,用世及之制。”乃以无忌为赵州刺史,以赵为公国;房玄龄宋州刺史,国于梁;杜如晦赠密州刺史,国于莱;李靖濮州刺史,国于卫;高士廉申州刺史,国于申;侯君集陈州刺史,国于陈;道宗鄂州刺史,王江夏;孝恭观州刺史,王河间;尉迟敬德宣州刺史,国于鄂;李绩蕲州刺史,国于英;段志玄金州刺史,国于褒;程知节普州刺史,国于卢;刘弘基朗州刺史,国于夔;张亮澧州刺史,国于郧。凡十有四人。余官食邑尚不在。无忌等辞曰:“群臣披荆刺,事陛下。今四海混一,诚不愿违远左右,而使世牧外州,与迁徙等。”帝曰:“割地封功臣,欲公等后嗣长为籓翰,而薄山河之誓,反为怨望,朕亦安可强公土宇邪?”遂止。后帝幸其第,自家人姻娅劳赐皆有差。久之,进位司徒。
太子承乾废,帝欲立晋王,未决,坐两仪殿,群臣已罢,独留无忌、玄龄、绩言东宫事,因曰:“我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吾心亡聊。”即投床,取佩刀自向,无忌等惊,争抱持,夺刀授晋王,而请帝所欲立。帝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异议者斩!”帝顾王曰:“舅许汝矣,宜即谢。”王乃拜。帝复曰:“公等与我意合,天下其谓何?”答曰:“王以仁孝闻天下久矣,固无异辞;有如不同,臣负陛下百死。”于是遂定。以无忌为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三品”自此始。帝又欲立吴王恪,无忌密争止之。帝征高丽,诏摄侍中。还,辞师傅官,听罢太子太师,遥领扬州都督。
帝尝从容问曰:“朕闻君圣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无忌曰:“陛下神武圣文,冠卓千古,性与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诚不见有所失。”帝曰:“朕冀闻过,公等乃相谀悦。朕当评公等可否以相规。”谓:“高士廉心术警悟,临难不易节,所乏者骨鲠耳。唐俭有辞,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可意,事朕二十年,未尝一言国家事。杨师道性谨审,自能无过,而懦不更事,缓急非可倚。岑文本敦厚,文章、论议其所长也,谋常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洎坚正,其言有益,不轻然诺于人,能自补阙。马周敏锐而正,评裁人物,直道而行,所任皆称朕意。褚遂良鲠亮,有学术,竭诚亲于朕,若飞鸟依人,自加怜爱。无忌应对机敏,善避嫌,求于古人,未有其比;总兵攻战,非所善也。”
二十三年,帝疾甚,召入卧内,帝引手扪无忌颐,无忌哭,帝感塞,不得有所言。翌日,与遂良入受诏,顾遂良曰:“我有天下,无忌力也。尔辅政,勿令谗毁者害之。”有顷,崩。方在离宫,皇太子悲恸,无忌曰:“大行以宗庙、社稷属殿下,宜速即位。”因秘不发丧,请还宫。
太子即位,是为高宗。进无忌太尉,检校中书令,犹知门下、尚书二省。固辞尚书省,许之。帝欲立武昭仪为后,无忌固言不可。帝密以宝器锦帛十余车赐之,又幸其第,擢三子皆朝散大夫,昭仪母复诣其家申请。许敬宗数劝之,无忌厉色折拒。帝后召无忌、遂良及于志宁言后无息,昭仪有子,必欲立之者。无忌已数谏,即曰:“先帝付托遂良,愿陛下访之。”遂良极道不可,帝不听。
后既立,以无忌受赐而不助己,衔之。敬宗揣后指,阴使洛阳人李奉节上无忌变事,与侍中辛茂将临按,傅致反状。帝惊曰:“将妄人构间,殆不其然。”敬宗具言:“反迹已露,陛下不忍,非社稷之福。”帝泣曰:“我家不幸,高阳公主与我同气,往谋反,今舅复尔,使我重愧天下,奈何?”对曰:“房遗爱口乳臭,与女子反,安能就事?无忌奸雄,天下所畏伏,一旦窃发,陛下谁使御之?今即急,恐攘袂一呼,以啸同恶,且为宗庙忧。陛下不见隋室乎?宇文化及父宰相,弟尚主,而身掌禁兵,炀帝处之不疑,然而起为戎首,遂亡隋。愿陛下决之。”帝犹疑,更诏审核。明日,敬宗言无忌反明甚,请逮捕。帝泣曰:“舅果尔,我决不忍杀,后世其谓我何?”敬宗曰:“汉文帝舅薄昭,从代来有功,后坐杀人,帝惜挠法,令朝臣丧服就哭之,昭自杀,良史不以为失。今无忌忘先帝之德,舍陛下至亲,乃欲移社稷、败宗庙,岂特昭比邪?在法夷五族。臣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乘机亟行,缓必生变。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伏其智,王莽、司马懿之流。今逆徒自承,何疑而不决?”帝终不质问。遂下诏削官爵封户,以扬州都督一品俸置于黔州,所在发兵护送;流其子秘书监冲等于岭外;从弟渝州刺史知仁贬翼州司马。后数月,又诏司空绩、中书令敬宗、侍中茂将等覆按反狱。敬宗令大理正袁公瑜、御史宋之顺等即黔州暴讯。无忌投缳卒,冲免死,杀族子祥,流族弟思于檀口,大抵期亲皆谪徙。
初,无忌与遂良悉心奉国,以天下安危自任,故永徽之政有贞观风。帝亦宾礼老臣,拱己以听。纲纪设张,此两人维持之也。既二后废立计不合,奸臣阴图,帝暗于听受,卒,以屠覆,自是政归武氏,几至亡国。
上元元年,追复官爵,以孙元翼袭封。初,无忌自作墓昭陵茔中,至是许还葬。文宗开成三年,诏曰:“每览国史至太尉无忌事,未尝不废卷而叹。其以裔孙钧为猗氏令。”
无忌从父敞,字休明。隋炀帝为晋王,敞以库直从畋骊山,王凌危逐鹿,谏曰:“大王冒垂堂,淫原兽,可乎?”王遂止。即位,颇见识擢。及幸江都,留守禁御。高祖入关,率子弟谒新丰,授将作少监,出为杞州刺史。贞观初,坐受赇免。太宗以后属,岁私给禀,偿其费。累封平原郡公。卒赠幽州都督,谥曰良,陪葬昭陵。
从父弟操,字元节。父览,为周大司徒、薛国公。操有学术。初,高祖辟署相国府金曹参军。未几,检校虞州刺史。从秦王征讨,常侍旁,与闻秘谋。徙陕州,城中无井,人勤于汲,操为酾河溜入城,百姓利安。以母丧解,长老守阙颂遗爱。服除,封乐寿县男。为齐、扬、益三州刺史,课皆最,下诏褒扬。永徽初,以陕州刺史卒,赠吏部尚书,谥曰安,葬给鼓吹,至虞罢。
子诠,尚新城公主。诠女兄为韩瑗妻。无忌得罪,诠流巂州,有司希旨杀之。诠有甥赵持满者,工书,善骑射,力搏虎,走逐马,而仁厚下士,京师无贵贱爱慕之。为凉州长史,尝逐野马,射之,矢洞于前,边人畏伏。诠之贬,许敬宗惧持满才能仇己,追至京,属吏讯搒,色不变,曰:“身可杀,辞不可枉!”吏代为占,死狱中。
无忌族叔顺德。顺德仕隋为右勋卫,征辽当行,亡命太原,素为高祖亲厚。太宗将起兵,令与刘弘基募士于外,声备贼,至数万人,乃结队按屯。大将军府建,授统军,从平霍邑、临汾、绛郡有功。与刘文静击屈突通于潼关,通将奔洛阳,顺德跳追桃林,执通以献,遂定陕县。以多进左骁卫大将军,封薛国公。讨建成余党,食千二百户,赐宫女,诏宿内省。俄以受赇为有司劾发,帝曰:“顺德元勋外戚,爵隆位厚至矣。若令观古今自鉴,有以益国家者,朕当与共府库,何至以贪冒闻乎?”因赐帛数十愧切之。大理少卿胡演曰:“顺德以赂破法,不可赦,奈何又赐之?”帝曰:“使有耻者,得赐甚于戮;如不能,乃禽兽也,杀之何益?”
李孝常谋反,坐与交,削籍为民。岁余,帝阅功臣图,见其像,怜之,遣宇文士及视顺德,顺德方颓然醉,遂召为泽州刺史,复爵邑。顺德素少检,侈放自如,至是折节为政,以严明称。先时守长多通饷问,顺德绳擿无所容,遂为良吏。前刺史张长贵、赵士达占部中腴田数十顷,夺之以给贫单。寻坐累还第。丧息女,感疾甚,帝薄之,谓房玄龄曰:“顺德无刚气,以儿女牵爱至大病,胡足恤?”未几,卒,遣使吊之,赠荆州都督,谥曰襄。贞观十三年,封邳国公。永徽中,加赠开府仪同三司。
《旧唐书》:
1.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也。曾祖皎,周赠开府仪同、大将军、遂州刺史。高祖徽,周河内太守。祖果,周温州刺史,入隋,工部尚书、义兴公,《周书》有传。父咤,隋昌州长史。如晦少聪悟,好谈文史。隋大业中以常调预选,吏部侍郎高孝基深所器重,顾谓之曰:“公有应变之才,当为栋梁之用,愿保崇令德。今欲俯就卑职,为须少禄俸耳。”遂补滏阳尉,寻弃官而归。太宗平京城,引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俄迁陕州总管府长史。时府中多英俊,被外迁者众,太宗患之。记室房玄龄曰:“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无所用之;必欲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大惊曰:“尔不言,几失此人矣!”遂奏为府属。后从征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尝参谋帷幄。时军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累迁陕东道大行台司勋郎中,封建平县男,食邑三百户。寻以本官兼文学馆学士。天策府建,以为从事中郎,画象于丹青者十有八人,而如晦为冠首,令文学褚亮为之赞曰:“建平文雅,休有烈光。怀忠履义,身立名扬。”其见重如此。隐太子深忌之,谓齐王元吉曰:“秦王府中所可惮者,唯杜如晦与房玄龄耳。”因谮之于高祖,乃与玄龄同被斥逐。后又潜入画策,及事捷,与房玄龄功等,擢拜太子左庶子,俄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赐实封千三百户。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摄吏部尚书,仍总监东宫兵马事,号为称职。三年,代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仍知选事,与房玄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及典章人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代之誉,谈良相者,至今称房、杜焉。如晦以高孝基有知人之鉴,为其树神道碑以纪其德。其年冬,遇疾,表请解职,许之,禄赐特依旧。太宗深忧其疾,频遣使存问,名医上药,相望于道。四年,疾笃,令皇太子就第临问,上亲幸其宅,抚之流涕,赐物千段;及其未终,见子拜官,遂超迁其子左千牛构为尚舍奉御。寻薨,年四十六。太宗哭之甚恸,废朝三日,赠司空,徙封莱国公,谥曰成。太宗手诏著作郎虞世南曰:“朕与如晦,君臣义重。不幸奄从物化,追念勋旧,痛悼于怀。卿体吾此意,为制碑文也。”太宗后因食瓜而美,怆然悼之,遂辍食之半,遣使奠于灵座。又尝赐房玄龄黄银带,顾谓玄龄曰:“昔如晦与公同心辅朕,今日所赐,唯独见公。”因泫然流涕。又曰:“朕闻黄银多为鬼神所畏。”命取黄金带遣玄龄亲送于灵所。其后太宗忽梦见如晦若平生,及晓,以告玄龄,言之歔欷,令送御馔以祭焉。明年如晦亡日,太宗复遣尚宫至第慰问其妻子,其国官府佐并不之罢。终始恩遇,未之有焉。子构袭爵,官至慈州刺史,坐弟荷谋逆,徙于岭表而卒。初,荷以功臣子尚城阳公主,赐爵襄阳郡公,授尚乘奉御。贞观中,与太子承乾谋反,坐斩。
如晦弟楚客,少随叔父淹没于王世充。淹素与如晦兄弟不睦,谮如晦兄于王行满,王世充杀之,并囚楚客,几至饿死,楚客竟无怨色。洛阳平,淹当死,楚客泣涕请如晦救之。如晦初不从,楚客曰:“叔已杀大兄,今兄又结恨弃叔,一门之内,相杀而尽,岂不痛哉!”因欲自刎。如晦感其言,请于太宗,淹遂蒙恩宥。楚客因隐于嵩山。贞观四年,召拜给事中,上谓曰:“闻卿山居日久,志意甚高,自非宰相之任,则不能出,何有是理耶?夫涉远者必自迩,升高者必自下,但在官为众所许,无虑官之不大。尔兄虽与我体异,其心犹一,于我国家非无大功。为忆尔兄,意欲见尔。宜识朕意,继尔兄之忠义也。”拜楚客蒲州刺史,甚有能名。后历魏王府长史,拜工部尚书,摄魏王泰府事。楚客知太宗不悦承乾,魏王泰又潜令楚客友朝臣用事者,至有怀金以赂之,因说泰聪明,可为嫡嗣。人或以闻,太宗隐而不言。及衅发,太宗始扬其事,以其兄有佐命功,免死,废于家。寻授处化令,卒。
嗯,因为上文不见了,所以开头不好翻译。
我弄错了你自己改一下。
正值“封伦领选”,为了赶走房玄龄,
玄龄恐怕错过了这次“选拔”,
就向秦王(李世民)禀告了这件事,
于是被选为天策府的兵部参军、文学馆的学士,
皇帝说(李渊):“我皇后认为你不够资格,
还要到哪里当官呢?为隋朝做事却能忘掉隋朝的事情,
你真的很忠诚吗?”
长者加以金银华美之服(长,年纪大、辈份高); 见长人者好烦其令(长,官名,古代大县长官叫“令”,小县长官叫“长”。本处“长人者”的“长”,是名词用为动词。长人者,是“当官治民的人”之意。) 天将以酬长厚者【长(zhǎng)厚,联合结构的短语,同义复词,厚道、忠厚、敦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