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晚钟埋葬了白天
乌云卷走了太阳
向日葵会转向我们吗
铁线莲
会分批下来俯向我们吗
—— 艾略特《烧毁的诺顿》
气温一天比一天升高,花坛里的波斯菊也耸拉着脑袋,没有精神。黑板上中考倒计时的数字已经不知不觉到了“40”,默默看着值日生又撕去一张数字,薄薄的纸转眼间隐没在垃圾篓中。
—— 一如我们荒废掉的昨天。
教室里是诡异的安静,早读的铃声还没有响起,但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觉醒,就连往日最无所谓的学生也乖乖在桌面上摆起书本,也会有人在办公室向老师苦苦保证以求得一个晚自习的名额。
前天,若若、蚊子等七个人一起在校门口吃晚饭以节省往返学校的时间,然后第二天一行人再一起死命的往厕所冲。当天晚上,我就看到若若的桌面上摆上了崭新的饭盒。
若是从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曾经每天晚上十点钟爬上床铺睡觉的若若会抱来一大摞一大摞的参考书,在下课的时候窝在座位上安静的啃掉。
曾经,每节物理化学课必睡的蚊子,在质检拿到两个“C”后,默默的红了眼,她开始每天犯困时狠狠地掐自己的胳膊。我看着那条纤细的胳膊,想起的却是当初她在经历家庭变故后蜷紧双臂,拿着涂改液一遍遍在桌上写下“怎么办”的故作坚强的背影。
一中招生名额只有那么几个,总会有人被梦想抛弃。我提着笔望着头顶呼呼转动的电扇,忽然就觉得难过。
我们也都曾是在阳光下张牙舞爪的小孩,在操场上冲撞打闹的声音能把平静的空气震出涟漪。如今操场上奔跑追逐的孩子还有着张扬的笑容,但笑声的主人却悄然换了面容。
想起那次希希冒着写检查的危险,体育课时在花园埋下几粒不知名的种子。“只要能开出花,我就能上一中!”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
彼时的她,笑容镶在金黄的阳光中,明媚美好的如同早春第一片探头的嫩芽。
这个父母皆为高官的孩子,出人意料的拥有谦逊的笑容和温和的嗓音,她一直想要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一中。我看到她俏皮的马尾辫在风中轻轻摇晃,透出一股子坚定。
那几粒种子在几场蒙蒙细雨后真的长出了细细的茎叶,我们还来不及欣喜,一场猝不及防的疾风却吹走了所有奇迹——细细的还来不及长大的叶片颓然倒在泥土中,断口处有浅浅的绿色汁液,仿佛一滴滴悲伤的眼泪。
在我俩分开了很久以后,偶然在希希的空间里看到了一句话:“如果梦想还没有开放便被连根拔起,如果连挣扎一下也不能够……”背景是缠绕的荆棘,呜呜咽咽的背景音乐在绽放。
我想起那天希希红了的眼眶和脸庞上凄惨的绝望。
当时我并不知道,所以自然不能理解那株小苗对于希希的意义。
希希对于音乐有着执着的热爱,每当她坐在钢琴旁或抱起吉他,她的脸上就会闪现出一种灼灼的光芒,一种平日里不曾见到的光芒。
但是她显赫的父母显然不能满意希希这种“没有前途”的兴趣,把希希并不优秀的成绩归结于在音乐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希希和父母约定,只要自己能考上一中,父母便不再对自己的爱好加以干涉。
但是面对质检的成绩单,希希的父母终于无法容忍下去,他们砸掉了吉他,锁起了钢琴。
对成绩毫无信心的希希,失去了作为精神支柱的小苗的希希,终于不再反抗。
在中考的前一个月,希希约我去那家我们从前经常去的奶茶店。她紧紧攥着一小块木片——她吉他的碎片,一脸平静的对我说,她父母替她找好了学校,就是外市以管理甚严而闻名的S中。
“对不起,安,高中不能和你们一起努力了。”她的瞳孔深得像一潭幽幽的水,没有波澜,没有光亮。
我喝一口奶茶,是苦的。
那一年的我
那么的倔强
有你陪我并不孤单
这一刻的我
已变得坚强
我知道
你一直陪着我
就像我从未曾走远
—— 曹方《纪念册》
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有满面倦容的学生,义无反顾的奔向没有硝烟,但火药味更浓的“战场”。
有人会骄傲的在七月的骄阳下抖着曾经的汗水,意气风发的走向崭新的九月。也总会有人轻易被落下,远远观望别人的胜利、别人的幸福。
明天是一个未知数,我们要硬着头皮往前冲,一路丢弃了太多曾经怀抱的憧憬。
小艾要在毕业晚会的时候弹一首《纪念册》,她坐在谱架前,抱着吉他的姿势还一如既往,但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和弦BM7应该怎样按的神情,又分明提醒我,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同了。
我拿起一旁被我闲置已久的吉他,拨一根弦,响起的却是苦苦的杂音。我怔怔的看着琴身上龙飞凤舞的黑色墨迹,想起自己从前是怎样抱着吉他弹奏心爱的歌,在琴身上画下快乐的音符,然后慎重写下自己的名字,还兴致勃勃想要自己写一首曲子。
然而当年的雄心壮志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就搁浅在时光深处,写了一半的歌词和满身汗尘埃的琴谱,一同躺在最底层的抽屉里。
反反复复的失误让小艾索性放下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谱子细细端详:“纪念册,纪念册。”她念道,继而转向我,“今年没什么人写这玩意儿吧,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多好啊。”
“是啊。”我也坐下来,语调平静没有波澜。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假装遗忘那个正步步逼近的时刻,天真的以为,不去理会它,它就永远不会到来。下课后依旧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哪怕老师已经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不下十遍“你们在这个班上只剩下十五天了”。
十五天,再相处十五天,三年的缘分就到头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没有一双通红的眼睛,不要一段哽咽的言语,我们在那个秋天笑着相会,也要在这个夏天笑着说再见。
小艾用手臂枕着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就好像曾经我们仰望蓝天那样,只是没有了那抹湛蓝,没有了大团松软的白云,没有了笑得无拘无束的心境。
她说安我真羡慕你。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刚打电话查了分数,她没有通过W中的提前招生,前些日子的铸躇满志和所有努力一下子化作乌有,而彼时学校的光荣榜上已经贴出我被省中全省招生录取的喜报。
她说,我只好不去想W中漂亮高大的教学楼,不去想那个城市的繁华了。
她说,以后甚至不能在同一座城市了。
她说,你一定要想我啊知不知道。
……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都知道。
——中考后的一声“再见”横亘的便是一辈子的光阴。
——那个繁华的省会城市,或许比这个小县城多了些斑斓的色彩,但是那里没有我们常常去玩的空旷的旧操场、废弃的秋千架,没有你总是跑调的歌声,也没有落日下手牵手一起舔蛋筒冰麒麟的温馨了。
——我会舍不得。
有没有那样一张书签
停止在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的那一年
书包里装满了汽水和蛋糕
双眼里只有无猜和无邪
让我们无法无天
—— 五月天《如烟》
也许是觉得我们太过辛苦,班主任那天心情大好的挥挥手,买来一箱可爱多犒劳我们。让人昏昏欲睡的第四节课,因为香甜的冰激凌而变得振奋。
几个调皮鬼趁老师不注意,溜到别的班门口大摇大摆的炫耀,再被班主任紧张兮兮的拖回来——别的班还在上课呢,我们不要扰乱军心。
在自己班吃冰激凌显然不够有气氛,越来越多的同学可怜兮兮的哀求老师:
“老师啊,这样子没有气氛啊。”
“老师啊,这样低调没意思啊。”
“老师啊,我们排队去炫耀一下吧……”
此起彼伏。
也许是老师真的被我们说动了,也许是现在生活太灰暗,谁都迫切想要一点儿别样的斑斓。于是老师挥挥手说,你们派个代表去吧。
于是前排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在隔壁班绕了两圈后回来,却见老师眉头一皱:“还有其他几个班呢。”
门口的人影愣了半拍,班上早就笑倒了一片。
好像记忆里这样温暖人心的场面也可以排出好长一串。
比如说历史老师在课上说这次我们班考了第一名,就听见底下传来懒洋洋的应答声:“怎么又是第一名啊,我们都不想拿第一了啊。”
然后就看见历史老师的脸由白转到红,再到青,于是赶来救场的无比诚恳而热切的声音马上冒出一大堆——
“为什么我们总是考第一名啊,因为老师教得好啊。”边说边瞟老师的脸。
“是啊是啊,老师你是我们这么多个历史老师中最年轻的,最漂亮的!”便偷偷往后作揉脸状。
“哎呀老师不能生气,生气会变老。”一唱一和。
最后以老师一句“好了,好了,废话少说,上课了”结尾,但是,嘴角泄露的一丝笑意让刚刚还紧张无比的气氛一下子放松起来。
同学们交换着眼神,传递“危机解除”的讯息。
还有上学期的合唱比赛,老师很心血来潮、雄心勃勃的要设计一个干净利落、震撼全场的结尾,于是买来六根婚礼上用的花炮,计划在我们说祝福语的同时,一句伴随一朵礼花。
听起来挺像回事,但还是出漏子了。
因为没有使用过,担当重任的同学居然不知道怎样拧开炮筒。于是滑稽的一面出现了——“祝愿……”我们齐声说完第一句话,等待“砰”的礼炮声和飘落的彩带,但是,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没有丝毫动静。
因为开始前被告知,“始终要保持微笑”以及“不能乱动”,于是全班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尽力用余光往后偷瞄。
我们的指挥也傻了,她的一只手臂还挥舞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评委席上的老师早已忍不住乱笑一通。
指挥大概手酸到不行,于是毅然带领我们念了下一句,在第二句说到一半时,第一个同学终于研究出了打开礼炮的方法——很响的一声,把后排的男生吓的集体失声,第二句话随着礼花七零八散的念完。
之后的几发则统统在我们行完礼之后,毫无节奏的“砰砰砰”。我们僵硬的走下台,正走着,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又一发礼炮响了,于是我们顶着漫天的彩纸屑,看到全场的观众都笑到趴下。
等待结果的时候我们传看着第一发礼炮的残骸,那个同学居然把碗口粗的炮筒,生生的折成两半。
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温暖,这是我们呆过的班级,这是我们相处过的同学,这是我们相儒以沫的时光,这是我们难以割舍的回忆。
黑板上的日子默默变成了“5”,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日子了。
挥手告别的那一天,我会不会看到你们眼眶里藏着的晶莹?在我转身离开后,你们的目光里,会不会浮现出一丝不舍呢?
会想念的吧,我,你,你们,我们大家。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
春秋和冬夏
—— 朴树《那些花儿》
中考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虽然没有考试的必要,却也相当认真的准备好工具。
路过的那条小道很安静。长着细细青苔的石板,墙头上闪烁着光芒的碎玻璃片,一个人空空的脚步声和伞面上跳跃着的雨滴声,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巷弄。空气里酝酿着清新湿润的气息,没有了想象了千百遍的那样肃穆的心境。
三天之后,“初中生”这三个字就要被打着“过去式”的标记了。
依稀想起三年前刚刚迈进中学校的我们。那时候的蚊子还很爱笑,若若懒懒散散的,喜欢睡觉,讨厌做作业而且从来不买课外参考书和习题,希希快乐的在琴声中游走,小艾和我一起学吉他,但是我们进步很慢很慢,因为我们偷懒的时间比练习的时间要多很多。
我们喜欢去奶茶店里面点巧克力奶茶,然后一起说很有意思的事。我们在吃牛排的时候,因为不满意服务生的态度,而把所有的面包和莎拉都泡到饮料里面,再加上吃剩下的空心粉,我们在街上追追打打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
但是现在,我们都变得不一样了。
都说时间的步子走得最快,那急速地成长呢?一俯首一抬头,我们都走得比时光还要久远。
考完数学出考场,就看见同班的阿杯在操场上哭的稀里哗啦,一旁是拍着她后背的老师和一小撮同学。
若若几次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时候语言的安慰最为苍白,说得越多,就越是以残忍的姿势戳向心中淌血的伤口。
面对这样难以抑制的悲伤,这样悲伤的眼泪,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这样默默地、默默地站在一旁,用无声的语言诉说——
呐,我在这里,陪着你。
最后一科是开卷,考试结束后很多人聚在操场上,把所有的书本资料统统抛向天空,一时间,漫天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呼呼啦啦飞舞成蹁跹的蝴蝶。
为了这一天,我们压抑得太久,紧张兮兮的心脏终于可以在响铃响起的刹那,舒展开来。
什么分数考试,什么升学排名,都不再去想。
我只记得那天天空很蓝,你们年轻的笑容,在处处散播的金黄线中,很美,很美。
青春是手牵手坐上了
永不回头的火车
总有一天我们都老了
不会遗憾就OK了
—— 五月天《笑忘歌》
我用我并不优美的文字记录下一些零星的片段,这是我在那段日子里想要留住的东西,来纪念这个曾以为很漫长,但一个转身就匆匆溜走的、充满大大笑脸,又间歇夹杂着几滴泪水的三年。
我不知道这样鲜活的记忆,多久以后会在脑海中苍白下去,我只想尽力去铭记。
记住蚊子当初不染忧伤的笑脸,若若在课堂上睡眼松惺的模样,希希拨动琴弦时专注的神情,小艾永远跑调的歌声。
记住班上嘴巴很坏的同学,喜欢泼冷水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会笨嘴拙舌来安慰。平日里吊儿郎当,但还是会为了班级很认真练歌,在运动会的时候,为其他人把嗓子喊哑。
我们是年纪里最让老师头疼的班级,纪律很差很差,但又老是考第一名。
记住班上浅绿色的窗帘,被拿来比试跳高的吊扇,私藏了很多游戏的多媒体,还有总是养不活的花和金鱼。
这是我们共同的曾经。
我们都要好好的——学会自己擦眼泪,自己往前走,这是我们选择的路,纵使一路丢弃了太多的东西,也要好好的走下去。
知道长的做够强大,可以转身,坦然面对被留在身后的,灼灼放光的曾经的梦。
要对自己不带后悔的说一声:“嗨,我很好。”
我们不说再见。
这是最后不伦不类的道别语,但我想你们能明白。
时间像一只离弦的箭,飞得飞快,转眼间,我已从不懂事的小屁孩长成了成熟、懂事的 15岁少年了。三年来,我和小伙伴们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的友谊十分深厚,想起过去的那些令人快乐、开心、记忆深刻的事时,我总是流下了泪。对过去日子恋恋不舍、恋恋不舍,多么想回到过去呀!再享受一下快乐,开心的时光,但时间一去不复返呀!现在我即将毕业了,即将和朝夕相处的同学分离了,即将和教了我三年的老师分离了,我是多少希望毕业的日子晚点来临呀!我是多么不舍呀!
在即将毕业的日子里,我们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只要是上体育课,同学们就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打篮球,踢踢足球,跑跑步,玩玩游戏,快快乐乐,高高兴兴,抒发出自己快乐的心情。因为我们即将分离了,心情应该十分的悲痛,但是我们尽力压制自己,让自己高兴起来,给同学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也给我们的小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漂亮的句号。
在即将毕业的日子里,我们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微笑,心花怒放,我们一遇到上语文、数学、科学……课时,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不做小动作,不讲悄悄话,上课积极举手发方,回家的作业要书写工整,一笔一画地写好。有一节课,该汪老师上,在我们的眼里,汪老师既是一位幽默的老师,又是一位严厉的老师,今天,我们学关于圆柱的知识,老师又叫我们做了一个圆柱,老师看余昊坤做的圆柱又薄又大,老师问:“这是什么?”余昊坤答道:“烧饼。”老师又接着说:“对,余昊坤的爷爷是卖烧饼的。”逗得全班哈哈大笑,不知又是谁说:“余昊坤的爷爷是卖红薯的。”又逗得全班人捧腹大笑。为了给老师留下好印象,连那些平时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同学都认真听讲了。
六年来,我们大家之间的感情如同手足、情深似海,我们多么不愿意分开呀!
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