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穿着粗布衣,衣上打满了大补丁,用麻袋勉强系着一双烂鞋去拜访魏王。魏王道:“先生怎么如此困顿啊?”庄子严肃认真道:“是没钱,不是困顿。”
庄子病得快不行了,弟子商量要将他厚葬,庄子道:“我用天地做棺椁,日月做并连的玉璧,漫天星辰是我的珠玑,世间万物是我的陪葬,已经足够完备。你们就不用操心太多,直接把我往外一丢就行。”弟子道:“老鹰乌鸦会吃了夫子你的!”庄子道:“丢在地上,老鹰乌鸦来吃;埋在地下,昆虫蚂蚁一样来吃。左右要被吃,从一边夺去给另一边吃,不也太偏心了吗?”
有人去见宋王,宋王赏赐他十辆车,那人得意洋洋地向庄子炫耀。庄子道:“河边有家穷人,靠编织芦苇吃饭,有一天儿子潜入深渊,捞到一颗价值千金的明珠。他爹生气地说道:”为什么要它呢,价值千金的明珠,得从九重深渊中黑龙下巴底下摘来。你得到珠子,一定趁黑龙睡得糊涂,假如黑龙醒了,你现在是什么光景?“现在宋国的深,不是九重深渊能比的;宋王的威猛,也不是黑龙能比的。你得到车,一定趁宋王睡得糊涂,假如宋王醒了,你就粉身碎骨啦!”
普通人为了利益伤害自己,士人为了名誉摧残自己,大夫为了家业折磨自己,圣人为了天下牺牲自己。这几种人做的事不一样,名声也不相同,但都损伤真性,终于将自己做了殉葬。
两个人去放羊,结果都把羊放丢了。问其中一个干什么去了,他说自己夹着驱羊的鞭子读书,太专心而丢了羊。问另一个,则是下棋玩游戏入迷,所以丢了羊。他们做的事不一样,把羊弄丢这事,却是相同的。
伯夷为了名声死在首阳山下,盗跖为了利益死在东陵山上。他们死掉的方式不同,然而残害生命、损伤真性却是一般,难道伯夷绝对正确,盗跖绝对错误吗?
天下之人都在为某些东西伤害自己。为仁义伤害自己,大家便夸他是君子,为财物伤害自己,大家便斥他为小人。都是在伤害自己,怎么其中有君子又有小人?说到残害生命与损伤真性,盗跖与伯夷实际上是一回事,何必要分个君子小人出来。
惠子对庄子说道:“你的言语没用。”庄子道:“你知道了没用,才可以给你说有用。天地如此广大,一个人所用不过小小一块立足之地。然而只留那一小块,其它地方统统挖掉,挖到黄泉为止,人站的这一小块儿还有用吗?”惠子道:“没用。”庄子道:“那么,没用的有用之处也就明了啦。”
庄子的妻子去世了,惠子去他家吊唁,却见庄子叉开两腿而坐,正敲着盆子唱歌。
惠子不满道:“她和你过活,为你生养孩子,与你偕老。她现在去世,你不哭倒罢了,还唱什么歌,那也太过分了吧。”
庄子道:“不是的。她刚刚离我而去时,我怎能不心中哀痛!后来想想,一个人开始不但没有生命,本来就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形体,本来就没有质气。混杂在恍恍惚惚之中,渐渐有了质气,从质气又渐渐有了形体,然后有了生命,到现在又死去,一切就像春秋冬夏四时自然运行。她安静地仰卧于天地间的无穷虚空,自由自在,而我却追着她哇哇大哭,我自己都觉得不通达于天命,于是不再哭了。”
任国的公子制作了个极大的鱼钩,拿粗大的黑绳系住,用五十头犍牛当鱼饵。
他蹲在会稽山顶,投竿东海之中,天天去钓,整整一年都没钓到鱼。后来终于有一条巨鱼咬了钩,沉入水底,又突然狂乱驰骤起来,伸张鱼鳍,海面上激起的白色浪涛重重叠叠好似高山,海水剧烈震荡,声响惊动千里。等到烟消波静,公子得到那鱼,将其分剖晾干,从浙江以东至苍梧山以北,没有不饱餐此鱼的人。
之后那些孤陋寡闻道听途说之人,知道了都吃惊得奔走相告。
举着小竿细线,跑到浅水沟边,苦等着鲵鲋之类上钩,这种人要钓大鱼,难啊!修饰一点儿稀松平常的言语去求名誉,这种人要通达,也太遥不可及啦!他们都没听说过任家的风度,是不可能明白治世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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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