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俄罗斯人,我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俄罗斯人,我们曾经在中国的新疆生活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8岁的时侯,我和姐妹跟随母亲离开中国,离开了父亲……
……多年以来,我一直盼望着能和父亲团聚,我给父亲写过很多信,多方托人打听过父亲的下落,但是,至今没有父亲的消息……”
这是一位叫于奇的读者发来的信件,这封信是俄罗斯莫斯科市的一个朋友向她发出的求助,多方打听以后,她把信转给了我们,“我相信你们能够帮助她”,这是于奇见到记者所说的第一句话。
于奇的热心和这位异国朋友的真情打动了我们,我们决定帮助她们。
9月底的一个早晨,我们几经辗转,通过邮件和远在俄罗斯大学四年级中国留学生燕子找到了这封信的主人,莉莉亚·阿里克桑德拉(音译),一个55岁的俄罗斯老人,她居住在俄罗斯莫斯科市卡尔涅依秋卡大街,燕子的到访让她很吃惊,在获悉对方的来意后,老人用了一连串的谢谢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
岁月似乎冲淡了老人对父亲的记忆,老人拿出四张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的老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的男子身边依偎着三个可爱的孩子,这是1954年,莉莉亚姐妹和父亲在中国留下的最后一张合影,25年后,因为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了她们,莉莉亚无法忘记母亲临终时的嘱托,“我相信你父亲一定活着,你们应该和他在一起,因为除了你们,你父亲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48年前的分离
莉莉亚至今不知道父母的出生地,她只知道,父亲李寿年曾经是个孤儿,母亲塔玛拉(注音译,中国名刘凤英)曾经是新疆的苏联侨民。
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曾经在新疆伊犁地区的前苏联驻中国一家机构做翻译,母亲在塔城的一家医院作护士,他们是在新疆塔城相识相恋并走到一起的。
1945年左右,不堪忍受军阀残暴的统治,父亲带着母亲离开新疆,几经辗转,他们留在了当时苏联较大的贸易城市江布尔,在那里,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安稳的日子,先后生下了三个女儿,索发(音译),莉莉亚(音译),柳达(音译)。
父母在江布尔的日子应该是快乐的,因为在莉莉亚童年的记忆里,她们姐妹三人一直被同龄孩子羡慕着,父亲做翻译,不时能给她们买回玩具和让其他孩子流口水的糕点,而母亲塔玛拉又在当地医院作白衣天使。
然而,1954年,莉莉亚5岁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却开始发生改变。
那一年,父亲得知新疆已经解放,带着一家人又回到了新疆,然而,习惯江布尔生活的一家人,已经不太适应新疆的生活,没多久,一家人又先后去了上海,北京。
1957年,由于父亲政治上一些原因,塔玛拉带着三个女儿最终离开了中国。
分别的那一天,一家人到上海的一家相馆和了一张影,照完相,父亲像往常一样,说要去上班,分手的时候,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抱了抱姐妹三人,“好好听妈妈话,爸爸给你们买好东西”。
8岁的莉莉亚哪里知道,她们和父亲的合影,竟然是一家人最后一次合影,而她们和父亲的拥抱也成了父女之间的最后一次亲昵。
25年前的联系
1980年春天的一个上午,已经31岁的莉莉亚突然收到一封来自中国新疆伊宁市的来信,看这上面熟悉的笔记,这些字体和母亲保存的父亲的信件很相似。她的心怦怦的跳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封。
“莉莉亚,我最亲爱的女儿,我是父亲,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你和姐姐妹妹都还好吧,你母亲她还好吗,我很想念你们……”泪水打湿了信封,父亲的信让莉莉亚陷入深深遗憾和怨恨中。
23年前,母亲带着莉莉亚姐妹三人到了苏联的莫斯科以后,生活非常艰难。
她们先是挤在一间借用的房子里,母亲为了生活,把她们送到寄宿学校后,一个人拼命的挣钱,她先后找了三份工作,白天在一家门诊做护理,中午、下午给一家老人做饭,晚上还兼给一家洗衣店洗衣服。
无奈,生活还是没有着落,她们甚至连一个住处都没有。后来为了让孩子们生存,,母亲还嫁给过当地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老人,因为生活不幸福,常年操劳忧郁,父亲来信的前一年,母亲终于离开了人世。
莉莉亚曾经因此怨恨过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走过这些年,她知道母亲一直深爱父亲,然而,在母亲最艰难的日子,在她们最需要父亲的日子,父亲却不在她们的身边。
然而,当她看到父亲寄来的一张苍老的照片时,怨恨化为乌有,照片中的父亲已经和离别时那个年轻潇洒的父亲判若两人,看上去历经了沧桑。
在和父亲通信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在她们离开几年以后,父亲就因一些政治原因,被人送进监狱,一直到近期才被放出来。
转眼父亲已经60岁了,想到父亲的经历和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中国,莉莉亚姐妹决定帮助父亲,她们先是通过中国驻前苏联大使馆给父亲寄过钱,衣物,以后又筹划将父亲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然而,就在莉莉亚沉浸在即将和父亲团圆的喜悦中时,父亲又一次和她们失去了联系。
25年的漫长寻找
1980年的秋天,莉莉亚发出第四封信以后,父亲再也没有给她回信。难道父亲又出事了?已经失去母亲的姐妹三人非常着急,她们向中国驻前苏联大使馆求助,让他们帮助查找,没有回复,莉莉亚按照父亲当年给她写信的地址,再一次给父亲写信,仍然没有回音。
如今25年过去了,她记不清已经给父亲写过多少封信,均没有回信。
“父亲会不会去世了”,莉莉亚说,她曾经作过这样的最坏打算,也曾多方打听父亲是否去世的消息,还是没有结果。
后来,她们千方百计找到了一个父亲生前的朋友,帮她们到父亲写信的地址去看看,但是被告知父亲已经离开了哪里。
“我们看到中国人就会问,认不认识父亲,拿着父亲的照片,问见过这个人吗?一开始我们只往父亲来信的地址写,后来我们就给父亲居住过的地方都写,但是,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没有任何音讯,爸爸,你在哪里?你知道吗?48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得知燕子是本报委托的,莉莉亚在燕子面前泪流满面。
今年的夏天,莉莉亚去澳大利亚看望移居那里的姨妈,通过姨妈她找到了于奇。于奇是莉莉亚的母亲塔玛拉生前的挚友,她有着和塔玛拉同样的经历,俄罗斯人和中国人通婚。她目前居住在乌鲁木齐。
“我是一个俄罗斯人,我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俄罗斯人,我们曾经在中国的新疆生活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8岁的时侯,我和姐妹跟随母亲离开中国,离开了父亲……
……我诚恳的希望你能帮助我……”,
有过类似遭遇的于奇收到这封求助信以后,决定帮助莉莉亚,但是按照莉莉亚提供的线索,父亲应该在塔城,于奇打听了很多居住在塔城的俄罗斯族人,仍然没有结果。费尽周折但是毫无进展的的于奇将信寄到了本报。
莉莉亚告诉帮助我们共同寻找的燕子,她这一生中,惟一的愿望,就是想再见父亲一面,告诉他,从她很小的时候,离开他的时候,她终生都在等待和他重逢。
于奇的回忆
于奇这样向记者回忆了她和莉莉亚父母相识的过程:
一九四几年的时候,我在塔城工作,莉莉亚的母亲塔玛拉也在那里工作,当时我们是很好的姐妹,后来她认识了李寿年,据说,他是盛世才军队的一个指导员,在伊犁的苏联领事馆工作,后来塔玛拉跟着他去了前苏联的江布尔。
1954年,塔玛拉和李寿年突然来到上海,那年,我在上海已经成家,在那里做翻译,和她们寒暄以后,才知道她们刚回到国内,想到上海谋生,我给塔玛拉在上海医院找了一份工作,但是,没多久,她们一家因为不适应上海的生活又离开了。
以后,我和塔玛拉再也没有见面,从认识她们的朋友那里,我断断续续知道,塔玛拉在上海,北京呆了三四年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中国。以后,李寿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进了监狱。
多年以后,我和丈夫离婚又回到新疆时,有一年,李寿年突然找到我,他看上去生活很不好,先向我了解过塔玛拉母女的情况,见做啤酒生意还不错,又打听怎么做啤酒,以后我听他的同学伊犁师范学院的韩玲(音译)老师说,他去了陕西(音译),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
今年夏季,我接到莉莉亚信件时,百感交集。
我很想帮助她,我知道李寿年在伊犁曾经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同学,一个在伊犁师范大学做教师,叫韩玲(音译),另一个吴,在伊犁开餐厅,我托人打听过他们,但是,回复说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我也向塔城的亲人打听过李寿年的下落,找了很多人,都说没有他的消息。
孟母三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