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水精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水精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仍表现工瑞所讲的温词的两点特色,他标举了精美的名物,像“水晶帘”、 “玻璃枕”、“鸳鸯锦”,而且给人一种参差错落的美感。换头的“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接连用了几个舌尖和齿头发音的字,则又从声调中传达出一种美感。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句中“水精”、“玻璃”一般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坚硬的,而他马上承接的“暖香惹梦鸳鸯锦”,则是温暖的、柔软的,这是一个鲜明的对比,而同时在前两句和三四句之间又有另外一种对比,一、二句是闺房中室内的景色,而“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是室外江上的景色,现在我们着重要讲的就是温词第三点特色:突然的跳接。温飞卿另几首《菩萨蛮》词也有这样的写法,如“翠翘金缕双鸂鶒,水纹细起春池碧”和“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都是从女子头上的装饰跳接到大自然的景物花草。温飞卿的特色就正在于他不曾清楚地告诉你是什么。例如他还有“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的句子,“函”即枕函,古代的枕函材料都是硬的,而且内部空心,故而名曰“函”。“宝函”也者,是说这个枕函上有金玉螺细的装饰,“钿雀”接在“宝函”之后,很可能是说“枕函”上用螺钿镶嵌出雀鸟的形状,再加上“金鸂鶒”,给人一种宝函上既有钿雀又有金鸂鶒的印象。这实在有些繁复,在标举名物时显得没有层次,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金鸂鶒”不是在宝函上的装饰,而是香炉。后蜀词人顾敻有词云:“绣帏香断金鸂鶒”(《河传》),说在那美丽的绣花的帏幕之后,金鸂鶒中焚的香已经燃尽。所以金鸂鶒明显的是指香炉。中国古代香炉以铜做成,一般有两种形状,一种是兽形,李清照的词“香冷金猊”(《凤凰台上忆吹箫》)可以为证。另外一种是鸟形,有人谓之为“金鸭”。飞卿这词中的“金鸂鶒”便是一种鸟状的香炉。而后面一句他所写的“沉香阁上吴山碧”,沉香阁也有两种可能,一便是搂阁的阁,就如同那唐玄宗陪杨贵妃赏牡丹花的沉香亭一样,同是建筑中的亭阁。另一种可能是像《开元天宝遗事》中所记述的,杨国忠等贵戚之家“以沉香为阁”,这种阁则并非建筑,而是一种放置东西的格架。“沉香阁上吴山碧”,如果以沉香阁为搂阁之类的建筑而言,就是说你站在沉香阁上远眺外面青碧色的吴山,这是一种解释。而若以沉香阁是室内精美的格架之类的家俱而言,则“吴山碧”便是在此格架上用以装饰的山水图样。接下来,温飞卿仍不做理性的解说,却以“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这样的室外景色跳接承之,所以有人不喜欢温词,像李冰若《栩庄漫记》就说他的词是“浪费丽字,扞格晦涩”。我现在要说明的是宇宙中一切事物,他的优劣长短都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不喜欢温词的人说他“浪费丽字,扞格晦涩。”这是从一个角度看问题。而常州派的词人说他的词有屈骚一类的喻托,说他的十四首《菩萨蛮》是“篇法仿佛《长门赋》,而用节节逆叙。”(张惠言《词选》)说他的一首首之间的连接就如同司马相如给陈皇后写的《长门赋》,而他是将《长门赋》的章法倒过来了,所谓“节节逆叙”是也。这种说法纯粹是深文周内的猜想。至于张惠言曾经还说“照花四句,《离骚》 ‘初服’之意”,则还不失一种有依据的联想。刚才我们说了温词引起人们这种联想的特色是因为他叙写的口吻和情意,与托喻的传统有暗合之处,他写“簪花”、 “照镜”、“画眉”,与中国诗歌中美人思妇之作的传统有一致的地方。唯其叙写的不明白,而且常用突然的跳接,留下许多空白的地方而不连贯,所以就使得读者可以用自己的想像去填补这些空白,给了读者填充和联想的馀地,这正是温词之所以使读者会有那丰富的联想的缘故,也是温词第三点的特色。温词另两首《南歌子》:“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及“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都写男女间相思爱慕之情,这当然是晚唐五代词一般的特色,因为那时的词人多是写诗人才子与歌儿舞伎之间的爱情,而这种感情奇妙的一点就是可以引起喻托的联想,而从男女之间相思爱慕的感情引起喻托的联想还不仅是中国诗歌的传统而已,同时这也是西洋文学的传统,不管你爱慕的是什么,是理想、事业、主义或宗教等等,在人世之间最具体、最鲜明、最强烈、最容易引起人们共鸣的还是男女之间的相思爱慕之情,这正是词这种本来只是歌筵酒席之间毫无深远的意义和价值的歌曲后来竟可以引伸出这样深广寄托的含义的主要原因。一切爱慕怀思景仰追寻的感情都与这种激情有相似之处。西方文学也有这种传统,所以西方诗歌中也往往用男女之情表现宗教的感情,《圣经》中的《雅歌》就都是爱情的诗篇。再加以温词突然跳接的笔法更留下许多空白之处,给了读者很大的联想的余地。这正是温词容易引起人托喻之想的重要缘故。当然五代的艳词有许多都是不给人托喻之想的。举一个例子来看,即如《花间集》中张泌的《浣溪纱》:“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直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就并不能给人什么深刻的托意的联想。我一向以为诗歌给人的感发生命有大小厚薄深浅高下之分,这首小词写得何尝没有情趣呢,但是他写得太明白了,就是一个男孩追着一个坐在香车中的女孩子进城,风把车帘吹起来,少女回头时他看到了她姣好的容貌,萍水相逢,无缘认识,只得装醉相随,终被那女子骂作“太狂生”,仅此而已。这自然不可能引起人屈子《离骚》的联想,因为事情都写得很分明,可是温词不明说却与传统暗合,这便是温词的妙处。所以温词要将几个特点结合起来,才能得到人们去把他的词比附屈骚这样的结果,因为它除空白以外,还结合了喻托的传统。我们接着看“宝函钿雀金鸂鶒”这首词的下半阕:“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画楼上是盼望着远行人的女子,而不但她所盼望的人没有回来,甚至连音信都断绝了。芳草又长满江南的岸边,“芳草江南岸”是说当芳草又长满江南的时候,就代表又是一年过去了。结合上半阕的“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我分明记得在驿桥送别的时候,曾经折柳相赠,而今“杨柳又如丝”了,而我在驿桥送别的人却仍未回返,并且是“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则同时强调了时光的流逝。而与中国诗歌喻托的传统暗合的是后两句“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他又提到了“鸾镜”与“花枝”,尽管远行的人再也不回来,尽管杨柳年复一年的绿条披拂,春草年复一年的绿了江南岸,尽管年复一年的音信断绝,但我仍然用鸾镜和花枝来珍赏自己,用以保持我真诚的、纯洁的、缠绵的、持久的相思怀念的心意,因而就表现了一种忠贞的品质。飞卿词给人联想,就是因为他把几个特点结合起来了。除以上几点特色外,我还要补充说明一点,就是中国的诗词还有另外一个传统,另外一种习惯,就是你所写的环境背景与你所写的人物的品德资质感情要有一种互相映衬的作用,我们举例来说,《古诗十九首》中有好几首写怨女思妇的诗,同样的题材,它所写的主人翁怨女思妇资质感情是不同的,所以它所写的环境与背景也是不同的。《古诗十九首》的第二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这个女子是“娥娥红粉妆”,还露出纤纤之玉手,当窗而立,招摇于众目之中,这是哪个类型的女子呢?诗中说是“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所写的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子的形象。《古诗十九首》又有一首:“西北有高楼,上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这是何等的委婉,“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你所能听见的只是从高楼中传出的随风飘来的断断续续的音乐之声,她何曾“皎皎当窗牖”何曾“纤纤出素手”?那上与浮云齐的高楼暗示了一种何等高洁的品德,何等的资质。所以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环境显示了不同的人物的不同品德和资质。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温飞卿词中所透露的是怎样一种环境,“水精帘里玻璃枕”,水晶和玻璃都是晶莹的、透明的、寒冷的、坚硬的,集中的表现了一种品质。这里,需要我们再发挥一下联想。李太白有一首《玉阶怨》:“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是一首非常好的小诗。李太白常带着我们飞扬起来,他这首《玉阶怨》所写的已超越了玉阶之上女于的那种单纯的对相思之人的怨情,而把这种感情提升了,让我们看到了更高远、更美丽、更晶莹、更玲珑的值得追求的一种美好的境界。而使得这首诗的境界提升起来的,就是因为他所用的“玉阶”、“白露”、“水晶帘”和“玲珑”、“秋月”都集中的表现了一种皎洁晶莹的品质,而温词“水精帘里”一句便也表现了一种既皎洁晶莹而又寂寞凄寒的境界。刚才已经说过,温词标举的物象,表面是不通的,其实在这不通之间,这些现象完全有感发的意义和作用。第一句“水精帘里玻璃枕”,有的本子 “玻璃”作“珊瑚”,“珊瑚”二字不如“玻璃”好,一是声音平,二是形象不如“玻璃”好,水晶帘的晶莹、透明、坚硬、纯洁,只有玻璃才能与之相称。这一句不只是传达了现实中女子在闺房中挂的水晶帘、睡的玻璃枕,而是通过水晶帘与玻璃枕的晶莹、透明、坚硬、纯洁和寒冷所造成的环境气氛,衬托出那女子所有的孤独寂寞寒冷的感觉和晶莹透明纯洁的品质。而更妙的则在这句与“暖香惹梦鸳鸯锦”相接,外表的孤独和寒冷更突出陪衬了内心之中感情的缠绵热烈,“暖”是何等温馨、温暖的一种感觉,“香”是何等芬芳的一种气息,“惹”是一种何等纤柔缠绵的一种牵萦,而暖香之中所牵惹出的梦境又该是何等的梦境自可想像而知。“鸳鸯锦”,“鸳鸯”是锦上的花样图案,“鸳鸯”所代表的又是最完满、最美好的爱情,“锦”是材料的质地,是丝织品中最精美的品类,所以他说“鸳鸯锦”。但值得注意的是温飞卿并没说是“鸳鸯锦”的什么,是鸳鸯锦的被?是鸳鸯锦的褥?他都没有明说,但那女子相思怀念的感情却都通过这些形象以及连接这些形象的状语和述语传达出来了。其下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二句,是温词的跳接,这中间的过渡要让读者去填充,这正是那些死于句下的诗不能引起人的欣赏和感动的缘故。“江上柳如烟”,理性的解释以为可能是梦境,可是这首词在感情的自觉上已经富有美感,感发了我们。帘内的温磬的情谊如斯,帘外凄清的风光如彼,“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这两句的感发无须理性的解释,就在于这两句的两组形象的对举。还不仅如此;“柳”和“雁”的两个形象,也可以给人许多联想。 “柳”常使人联想到离别,相传为李白作的《忆秦娥》词就曾说“年年柳色,灞陵伤别”,而“柳如烟”的朦胧本身就意味着感情的幽微,和“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起同样的作用,因此,“江上柳如烟”一句便浸透了离别的情意。至于“雁”,则古人以为可以传达书信,而且飞行时常列队成人字,李清照的《一剪梅》词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也令人怀想到远人。再加以温词的声调:“水精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两句的韵字都是上声,上声扬起的要眇、遥远的声音效果传达出的梦境之中怀思遥想的感情,这是很难准确的加以说明的,只有靠心灵的感触去体会。而下面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两句,末尾又都用了两个一先的韵字,有一种很轻倩而凄清的感觉。所以这首词不仅是形象好,声音也配合得很好。而且不只是上半阕写得好,一首诗歌的生命都是整体的,所以要把下半阕联系起来才更见其好处。[NextPage]
下半阕的“藕丝秋色浅”,藕丝是一种衣料,极言其细、柔、薄、轻,古诗中多有用到“藕丝衫”、“藕丝裙”的地方,而温飞卿却又没有明说,只标举了质地的特性。“秋色”是颜色,从大自然来看,当秋风吹来时,自然界的颜色特质是由青转黄,《红楼梦》中凤姐常叫人从衣柜中取这样那样颜色的衣料,其中就有秋香色的,我直觉的感受以为该是一种介乎黄与绿之间的柔和的颜色。我最近看到一种词的选本,它注解“藕丝”是粉红的颜色,我对于这样的解释不大理解,不知其何所据而以为藕丝是颜色,而且还是粉红色。据我的体验,温词不可能把写粉红颜色的“藕丝”和“秋色”混和起来说,所以“藕丝”应是质料,“秋色”才是颜色。藕丝是那般柔软的质料,秋色是那般温柔的色调,而“秋色浅”更是那淡淡的秋色,这句并没有说是藕丝裙抑或是藕丝衫,不管是藕丝的什么,只要是藕丝的材料,只要是秋色的颜色,穿着“藕丝秋色”的不管是衫是裙的人都应该是美丽温柔的人物。“人胜参差剪”,什么叫人胜?《荆楚岁时记》记载古代女子“每当人日剪彩为幡胜,称人胜」,中国古代的迷信以春节后正月初数日的天气好坏预测未来一年的生物吉凶,一鸡、二狗、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第七天天气好,就预示人口的兴旺平安,故而正月初七被称为人日。每逢人日,闺中女子便把五彩的材料剪成各种花样,做成彩幡,用头簪插在头上,比较谁的最美,称为“幡胜”。“参差”是高低长短不整齐的样子,喻示人胜的花样繁多。而更值得注意的是“人胜参差剪”一句中透露出来的怀人的感情,古人就多在人日写怀人之诗,岑参便写有人日怀杜甫的诗,说“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所以“人日”二字是整首诗透露消息之所在。我们还可以把“人胜”二字与“雁飞残月天”一句联系起来看,隋朝薛道衡有诗句云:“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雁都飞回来了,而人尚未回还,所以这两句透露有怀人的情意。而且“秋色浅”、“参差剪”连用了好几个用牙齿和舌尖摩擦而发出的声音表达了那份委婉曲折铭心刻骨的怀念。下面的“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二句,“香红”指的本该是花,不过花是理性的说明,飞卿不用“红花”一辞而写作“香红”,香是花的气味,红是花的颜色,都是直接的感觉,所以“香红”即是花,而且正是女子头上插戴的花,同“照花前后镜”, “鸾镜与花枝”一样,不只是美感的触发,更重要的是与美人芳草之传统的暗合。应该注意的是同样写簪花,却有区别。王国维说:“从今不复梦承恩,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写得明白、深切,充满沉痛之感,每字都有每字的份量,而温飞卿只写“照花前后镜”,“鸾镜与花枝”和“双鬓隔香红”,连“簪花”的本语都不用。而“双鬓隔香红”则连形象都没说清楚,因为“双鬓隔香红”的“隔”字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说双鬓被香红——花在中间隔开,另一个是双鬓的香红隔开在两边。但是无论花是插在中间或两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处写花是要说明那女子的一片美好的感情。像飞卿这种写法,也并非全无来历。因为在文学史的演进中,必然有其过程和趋势,只不过大的天才比常人先走几步,但一定是以过去的历程为基础的,绝对不会以前是空白,所以阅读作品时一定不可忘记其传统背景。文学的体式是由比较朴素的、平铺直叙的,发展到比较复杂繁琐,比较变化的,这是文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中晚唐的阶段,诗歌已有了注重直接感受和感性叙写的趋势,李贺的诗“画阑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秋香”者桂花也,“土花”者苔藓也,就是也完全从感性来写,不作理性说明。像李商隐的《锦瑟》诗中间两联四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一句一个形象,也完全不用理性的说明,这是一个趋势。温飞卿则是以这种方式写词很成功的一个作者。在这种偏重感性的直觉,而不用理性的说明的方式中,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温飞卿在直感的物象之中完成了传达的作用,并且与文化传统暗合,提供了丰富的喻托的联想,所以他是成功的。末句“玉钗头上风”,听起来似乎不通,其实“风”字是很妙的,如果只说“人胜参差剪”,只说“双鬓隔香红”,那“人胜”和“香红”都是呆板不动的,但加上一个“风”字就有活力了。辛稼轩有首词写过这样两句:“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辛稼轩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词人,他能用非常鲜明的形象表现他的感发,草未青,树未绿,花未红,辛稼轩却从人日里美人头上的幡胜看到了春天的到来,“袅袅春幡”那是飘动的。韦庄有首《浣溪纱》词说“清晓妆成寒食天,柳球斜袅间花钿,卷帘直出画堂前”。是说美人在寒食的春天拂晓妆成,那团团的柳絮斜飞下来袅动于女子头上的花钿之间,她这时已从堂中卷帘走到了堂前。这最后一句可以作温词的注脚。“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正暗示了这女子在行动之中,那头上戴的花朵和幡胜在春风之中的袅动。
温庭筠是唐代著名的诗人,其诗歌表现了人类的感情和生活,深受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喜爱。他的《菩萨蛮》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菩萨蛮》从题目上就显示出其主题和情感。菩萨在佛教中代表了慈悲和智慧,而“蛮”则表示野蛮、粗野之意。即使是粗野的人也有慈悲之心,也可以产生柔情蜜意。整首诗歌展示了作者对爱情的向往和对生活的热爱之情。诗歌的韵律极为优美,采用了无韵律的七绝诗,来表现作者热烈的情感。每句话都能体现作者的感情,让人读起来不仅仅是欣赏其中蕴含的文学意境,更是能够感受到作者对生活、爱情的热情和向往。诗歌中的一些字词也很有意思。比如“绿肥红瘦”这个形容春天景色的词语,画面感瞬间跃然纸上,使人对春天生动形象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诗歌中有几个形象也很有趣,比如“隔江犹唱后庭花”,在世间被误解,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本心,“片片云边何处得,绿杨荫里白沙堆”,展现了生活情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生活。整首诗歌体现了作者旺盛的人生热情和对爱情信仰的坚持,是唐代诗歌的优秀代表作之一。
请楼主不要迷信权威,不一定被称为"百度专家"的人就一定能答对,小松博客,一起找东东两位网友的答案又臭又长,非常像是从网上ctrl+C来的,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最恰当的答案。我的答案绝对一目了然,一看就懂。
首先,菩萨蛮 是词牌不是诗,这一点楼主弄错了,然后,我不知道你要说的是哪一首,因为只说词牌名的话,根本就不能分析,因为词牌名只是一个格式,不是内容。所以,请你把要分析的词的具体名字写出来,上面两位网友就是自以为是地分析了温氏的《菩》了。
不过,温的《菩》,比较出名的是《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不是这一首,如果是的话,你请把题目补充完整,我再来回答,因为我不想浪费力气回答题目不明的问题。
楼上都写全了,我没的写了
神情毕现 精妙绝伦
——说温庭筠的《菩萨蛮》 蔡厚示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在中国文学史上,温庭筠(约812-866)可称为第一位专业词人。这不仅因为他的词名压倒了诗名,而且由于中国词史上的词别集是从他的《金荃集》开始的。他流传下来的词近七十首,主要保存在赵崇祚编的《花间集》中。它大都写闺妇或妓女们的爱情,但也有少数写边塞题材的作品。
据宋孙光宪《北梦琐言》卷四载:唐宣宗李忱爱唱《菩萨蛮》词,令狐綯丞相央温庭筠代作若干首(据《乐府纪闻》为二十首,现存十五首)。词成后,令狐綯冒称是自己的作品,暗地里献给李忱,并叮嘱温庭筠不要声扬出去。温庭筠却很快地说出去了,因此得罪了令狐綯,以致终生不被重用。
这首词写一个闺中贵妇的苦闷心情。首句中的"小山"一词,历来有多种解释。许昂霄《词综偶评》说:"盖指屏山而言"。全句谓屏风上雕绘着重重叠叠的小山,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一明一灭地闪烁。另一解认为指眉。《天宝遗事》载:"明皇幸蜀,命画工作十眉图。"据《海录碎事》:"十眉图:一鸳鸯、二小山……"。"金重叠",谓把眉毛画成黄色,像金一般重叠。杨慎《词品》说:"北周静帝令人黄眉墨妆,其风流于后世。"全句是说,眉上涂的颜料有的掉了,因此金光有明有灭,暗示睡觉后妆残了的意思。我师林庚先生曾另作一解。他在1962年给我的信中说:"小山重叠"指发髻,"金明灭"指首饰上闪动着的光彩。这自可备一说。但根据词的上下文义细细推断,似仍以作眉毛为好。因为首句说眉上的颜色褪了,次句说头发蓬蓬松松地快垂到腮边了,三、四两句才接着说女主人公懒洋洋地起床画眉和梳妆。这样前后呼应,层次极为分明。
下片写她梳洗和打扮齐整了,为了看头上的花饰是否插好,便拿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地照着瞧。镜子里交叉出现了她的脸孔和花饰。它相互辉映,显得格外好看。末两句写她穿上新贴图样的绣花丝绸短袄,袄子上盘着一对对金色的鹧鸪。这双双对对的鹧鸪,勾起她无限的情思。
表面看来,这首词写的不过是女主人公从睡醒后到梳妆打扮完过程中的几个镜头,却能充分透露出她内心的复杂感受,做到神情毕现。开头两句,写她脸孔雪白、芳香,头发像浓云一般乌黑柔软,再衬上金黄色的眉毛,显得多么光艳!它不仅让读者看到色彩和闻到香味,而且试图触动读者的全部感官。在短短十四字中,竟把色泽、气味、体态……连同神情都生动地描绘出来,技巧不能说不高。俞平伯先生指出:"'度'字含有飞动意。"叶嘉莹女士《迦陵论词从稿》也说:"'度'字生动,……足以唤起人活泼之意象。"在词人的联想中,"云"字乃从"鬓"字生出,"度"字又从"云"字生出。词人再于"度"字添一"欲"字,就把无生命的"鬓云"写活了。试想:于金光明灭之中,云鬓飘拂之际,连细小的眉、发也如此富有生气,岂不更撩人乎?这两句,已写出女主人公娇慵万分,所以第三句点出一个"懒"字,这才不使人觉得"懒"字突兀。不仅不觉得突兀,反觉得它与上文扣得很紧。因为眉残了,便画眉;发松了,便梳妆。第四句末用个"迟"字,说明女主人公对梳妆打扮并无兴致。因为她心上的人不在身旁,打扮得再漂亮又给谁看呢?又"妆"字上着一"弄"字,便含无聊已极而借此消遣的意味。
五、六两句,衬出一幅花面相映图。花似人面,人面似花。花固然美,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面固然也美,但红颜易老,青春难驻,只怕也跟花一样易开易落啊!
结拍两句,说她穿上短袄,看着一双双用金线绣成的鹧鸪出神。鹧鸪尚懂得成双成对,而人呢?鹧鸪似乎在叫:"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而她的哥却早已出门远去,这怎不教人难挨难耐呢?
话说回来,这首词艺术技巧固然很高,思想内容却比较贫乏。特别是温庭筠词大都写这类题材,浓墨重彩,看多了未免使人腻味。清常州派词人张惠言把此词比作屈原《离骚》中的"修吾初服"之意,自然是拟于不伦,但另有人把它斥为黄色作品,我看也未免过分。清人刘熙灾在《艺概》中说:"温飞卿词,精纱绝人(伦),然类不出乎绮怨。"说得相当中肯的。我以为,通过对温庭筠词艺术技巧的探讨,是能够获得一定的审美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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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
香灯伴残梦, 楚国在天涯。
月落子规歇, 满庭山杏花。
在五、七言绝句中,五绝较为近古;前人论五绝,也每以“调古”为上乘。温庭筠这首五绝,却和崇尚真切、浑朴、古澹的“调古”之作迥然有别。它的意境和风格都更接近于词,甚至不妨说它就是一种词化的小诗。
碧磵驿所在不详,据次句可知,是和诗人怀想的“楚国”相隔遥远的一所山间驿舍。诗中所写的,全是清晨梦醒以后瞬间的情思和感受。
首句写旅宿者清晨刚醒时恍忽迷离的情景。乍醒时,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消逝的梦境中,仿佛还在继续着昨夜的残梦。在恍忽迷离中,看到孤灯荧荧,明灭不定,更增添了这种恍在梦中的感觉。“残梦”,正点题内“晓”字,并且透出一种迷惘的意绪。不用“孤灯”而用“香灯”这种绮丽的字面,固然和诗人的喜作绮语有关,但在这里,似有暗示梦境的内容性质的意味,且与全诗柔婉的格调取得统一。“香灯”与“残梦”之间,着一“伴”字,不仅透露出旅宿者的孤孑无伴,而且将夜梦时间无形中延长了,使读者从“伴残梦”的瞬间自然联想到整个梦魂萦绕、孤灯相伴的长夜。
次句忽然宕开,写到“楚国在天涯”,似乎跳跃很大。实际上这一句并非一般的叙述语,而是刚醒来的旅人此刻心中所想,而这种怀想又和夜来的梦境有密切关系。原来旅人夜来梦魂萦绕的地方就是远隔天涯的“楚国”。而一觉醒来,惟见空室孤灯,顿悟此身仍在山驿,“楚国”仍远在天涯,不觉怅然若失。这真是山驿梦回楚国远了。温庭筠是太原人,但在江南日久,俨然以“楚国”为故乡。这首诗正是抒写思楚之情的。
“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三、四两句,又由心之所系的天涯故国,转回到碧磵驿的眼前景物:月亮已经落下去,“啼夜月,愁空山”的子规也停止了凄清的鸣叫声;在晓色朦胧中,驿舍的庭院正开满了繁茂的山杏花。这两句情寓景中,写得非常含蓄。子规鸟又叫思归、催归,鸣声有如“不如归去”。特别是在空山月夜,啼声更显得凄清。这里说“月落子规歇”,正暗透出昨夜一夕,诗人独宿山驿,在子规的哀鸣声中翻动着羁愁归思的情景。这时,子规之声终于停歇,一直为它所牵引的归思也稍有收束,心境略趋平静。就在这种情境下,诗人忽然瞥见满庭盛开的山杏花,心中若有所触。全诗也就在这但书即目所见与若有所感中悠然收住。对这景物所引起的感触、联想和记忆,则不着一字,任凭读者去寻味。这境界是美的,但似乎带有一点寂寞和忧伤。其中蕴含着一种愁思稍趋平静时目遇美好景物而引起的淡淡喜悦,又好象在欣喜中仍不免有身处异乡的陌生感和孤孑感。碧磵驿此刻已经是山杏盛开,远隔天涯的“楚国”,想必也是满目春色、繁花似锦了。诗人当日目接神遇之际,其感受与联想可能本来就是浑沦一片,不甚分明,因此笔之于纸,也就和盘托出,不加点醒,构成一种朦胧淡远的境界。这种表现手法,在温词中运用得非常普遍而且成功,象《菩萨蛮》词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等句,都是显例。对照之下,可以发现“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两句,无论意境、情调、语言和表现手法,都与词非常接近。
这首诗几乎通篇写景(第二句从抒情主人公心中所想的角度去理解,也是写景,而非叙事),没有直接抒情的句子,也没有多少叙事成分。图景与图景之间没有勾连过渡,似续似断,中间的空白比一般的诗要大得多。语言则比一般的诗要柔婉绮丽,这些,都更接近词的作风。温庭筠的小诗近词,倒主要不是表明词对诗的影响,而是反映出诗向词演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