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师,七十岁的人了,身体硬朗着呢,一米八几的个头,走起路来还是那么赳赳的。花白的头发,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完全的学者模样。
汤老师是我初二时的班住任,语文老师,是我一生最崇敬的老师之一,他还是点拨了我人生轨迹的人。
一九六二年,是我国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暑假放了三个月的时间。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带着父亲东挪西凑的十元钱到学校先报了名(记得那时整个费用共是二十二元)。一个星期后,学校就催着欠费的学生回去拿钱。我是星期六下午回的家,星期天的晚上我空着手又回到了学校。家里没钱,这我心里是清楚的:在那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为给二叔去南京治病,以及二叔去世时的花费已把家里搞得七债八负的了。可父亲还是答应我,星期二,是镇上逢集,他会想法子给我送钱去的。
星期二上午的那些课我已记不清是如何上的了,坐在那课堂里,我不时的向窗外张望着,希望早一点看到父亲的身影;心里在不停地猜想着,父亲是如何搞到钱的,……那失神似的样子在第三节的语文课上被细心的汤老师看个一清二楚。下课时,汤老师来到我的面前,关切地问我课堂上为什么不注意听讲?我低着头,红着脸,把父亲要送钱来的事对他说了。“好啊,待会你父亲来了,让我也见见。”汤老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四节课刚上了一半,我终于从窗口外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背着个草篮子,象似沉甸甸的,在我的教室前转了一遭后,就到离教室远远的操场边的一棵树下坐着,等着我下课。
下课铃声响后,我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教室,直向父亲奔去。望见了我,父亲慢慢地立起身来,左手里捏着不知点了多少遍的一搭小票子。我到得跟前,父亲显得很为难地说:“唉,今天真不如意,十多斤的烟叶子只卖去四斤多点;这只鸡打算卖的,它偏又下了个蛋,”说着,父亲伸手在篮里的那只鸡身下摸出了一个粉红皮子的蛋,不很大,蛋上还带着红红的血丝。
“不舍得卖了,就是卖了也凑不了那多的钱。”父亲的目光避开了我,显的万般的无奈。我茫然地站着,心里在翻腾着:这下蛋的鸡卖了是可惜,可那烟叶子又怎能卖了呢?那可是父亲一年的“口粮”啊!接着父亲又说:“孩子,让我跟你们学校的领导说说看,这钱能不能再给拖一拖,秋后一定给……”我仍默默地站着,“唉!爸真的没啥办法了,要不,咱跟学校说定,先退学一年,明年有钱了,爸一定再送你来念。”好一阵子的沉默……
“啊,这位大哥,你就是五星的父亲吧?”一个可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啊,是啊,您是……”父亲显得措手不及。
“啊,汤老师!“我慌忙回过身来叫了一声。
“噢,您就是汤老师,是孩子他班主任,那好,那好!”
“给孩子送钱来啦?”
“……”父亲一时无语,低着头。忽然扬了下左手捏着的那搭小票子:“还差得多呢!这不,我正跟孩子商量着退学的事呢。”
“退学?”汤老师显得有些吃惊,“孩子这般小,回去也帮不了啥事的。”
“不是要孩子做啥事,只是这学费的钱,我实在没办法给想了……”于是父亲把家里的实际困难向汤老师叙说了。沉默了片刻,汤老师对我父亲说:“这样吧,你家的困难我再跟学校领导说说,看有办法没有,我会尽力的,尽量不让孩子失去学习的机会。”
临别,汤老师掏给我半斤饭票,五毛钱菜票,要我去教师小食堂买饭给父亲吃了再回去。我们再三地推辞也不行,只好领情了。
是星期四的下午,汤老师叫我去了他的办公室,告诉我:经过学校领导的同意,我的学杂费全给免了,每个月还给助学金两块五毛钱。这下可好了,那每个月的代伙费和蒸饭费都不用焦心了。随后汤老师带我去教务处领回了新的书本。
星期六下午一散学,我跟班长请了假,一路上跳着,蹦着,唱着跑回到十多里外的家。一家人听说了这样的好事情,都高兴的了不得。父亲不无感慨地说:“这汤老师真是个好人,孩子,你遇上了他,就象算命的说的,你遇到了‘贵人’,是的,汤老师就是你命中的‘贵人’!”
打那,为这不易得来的学习机会,我勤奋着,刻苦着,学习进步得很快,那成绩一跃就上到班里前几名。汤老师时时在关心着我,我的每一点进步,他都会给予及时的鼓励。他还要我注意“劳逸结合”,多参加些文体活动。可那时我的身体很弱小,抱着篮球站在栏板下还扔不着铁圈呢。于是汤老师在一些课外活动时就教我拉二胡子,一个学期下来,我的二胡还真拉得有板有眼的,有多少次班级的文娱晚会上,我还上去表演过呢。
一晃,是六四年的夏天了,我临近了初中毕业,面对着毕业后的升学选择,我好象没啥犹豫的,考虑到家庭的困难,报考个中专,也好早点出来工作(那时中专毕业国家也是包分配的)。我最看好的是那“成都气象学校”读书一年半,出来分在气象部门,月工资二十九块半。其次是“淮安师范学校”三年出来做个小学教师。我填好了志愿书,满怀信心地交了上去。(那时是填过志愿再参加考试,也没现在这么复杂)
第二天上午,一个同学通知的我:“汤老师要你去一下,在语文教研组。”我没想什么,竞直来到了语文教研组。一看,我初三的班主任吴老师也在那儿。是汤老师先开的口,他手里拿着我填的那分“报考志愿书”:“这志愿是你自己填的?”我不好意思地应了声“是的”。汤老师又问:“那你征求过班主任吴老师的意见吗?”我无言,只轻轻的摇了摇头。“是啊,老师那么精心地培养你们,都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的发展,可你们连这升学的大事也不和老师商量下,征求一下老师的意见,好吧,重新填一次吧。”
我拿着一份空白的志愿书回到了教室,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填写。那困难重重的家庭影子始终离不开我的视线。我狠下了心,还抱着早些工作的愿望,把原来志愿里的第一第二的中专学校颠倒了一下,又在第三栏里填上了本校。
大概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又一次被叫到了语文教研组,还是汤老师和吴老师,还是汤老师先开的口:“唉,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老想着念那中专呢?”我刚想说家庭的困难,汤老师打住了我的话头:“你是想说家庭困难,早点工作能减轻家里负担,可你怎不为国家想想呢,国家为培养你们花了多少钱财啊,这人力,物力的,国家需要你们有更大的发展,将来为国家作更大的贡献。好了,大道理不多说,你不就是家里困难吗,到高中部那助学金会更多些的,暑期里,多割点草晒晒,卖些钱,准备新学年开学。”当着我的面,汤老师把我那第二份志愿书给撕了。我再没填过志愿书,可能是老师给我代填了一份。
就在那临毕业的前夕,六四年七月八日我加入了共青团,那介绍人就是我的初三班主任吴老师和初二时的班主任汤老师。
六四年秋天,我顺利地进入了本校高中部学习。学杂费是给全免的,每月还有三块半的助学金。
六六年初夏,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全国拉开了序幕,接着是学校轰动了起来,停课闹起了“革命”,多少老师挨了揪斗,汤老师他们也未能幸免。那一年开始,全国的高校停止了招生,那老师苦苦为我描绘的大学梦也于此成了泡影。
七七年,历经了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了,那将恢复高考的消息振奋了多少青年学子的心。十年里,我从一个农民到教师,再到部队当兵,最后因那“莫须有”的“社会关系”问题流落到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可就在那恢复高考的第一时间里,我收到了汤老师托人代转来的厚厚一份高考复习资料,并要我每个星期六下午去他那儿,参加一些老三届同学组成的高考复习班。为了感激汤老师的关怀,我去了他那儿,当面诚心地谢过,也参加了一段时间的复习。后来因小家庭的诸多困难,更主要的是那满足于现状(铁饭碗)的安逸感,我终没能如老师所愿,放弃了那一次的高空机会。
可又有谁曾想过,二十年后的一九九七年,那捧了近三十年的“铁饭碗”终被彻底打破,五十岁的我走上了街头,开辟起自我谋生的新天地。那以后,汤老师每每见到我,总流露着那对我的惋惜,还有着那多多少少的歉意。
是的,汤老师早年的一番好意,是曾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可我从来不曾有过怪乎汤老师的想法。我一直心存感激,不正是汤老师的关爱,才使那濒临辍学的我有了重新走上课堂的机会,有了学习更多知识的机会。也正是后来学得的那些知识,使我在人生的舞台上有了长足的发展,有了为社会贡献绵薄的技能。
老师,我真的感激您,永远的感激您!
我也是,老是也叫我们写这个,太悲催了
似乎初二的作业都一样哈
亲,你是哪里的啊?我们作业一样耶!
好悲催啊,我们都一样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