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抛开一切掩饰一切伪装一切无所谓的自尊,对自己的命运做一场深入的剖析。
虽然我平日也能正常起居、工作、生活,关注新闻,关注娱乐,嘻嘻哈哈,但是我的内心深流暗涌的是一股非常悲哀怨愤的气息。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内心严重的不快乐!在某些时刻,它会被一些不怀恶意的话语或偶然的事件掀翻开来,浮出水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地爆发。
我的父母被我折磨得非常无奈。他们同情而失望地看着我,内心应该是悲凉的。但是,他们不能完全体谅我,也许谁都不能体谅我内心那股另人绝望的暗流。他们只是被我气得无语,生气得训斥我,无力地开导我。最后丢下一句“你长大了,自己看着办”“久不久就要闹一次!真是的!”拂袖离去。扔下空寂的间和泪流满面的我,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是个一无是处的不孝子。
也许某些时候,我在潜意识里想,如果这时,父母能够以一种睿智的光辉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像智者一样开导我,指引我,而不是失望地训斥我,也许我内心会得到极大的安慰。但是,我立即清楚,这非但只是我的幻想,而且恰恰证明了我内心一种强大的依赖性。我总是在假想一切完美的外界,逃避不完美的现实。从小,追求完美的我就是这样,用幻想和假想来逃避让人不舒服的现实。这似乎成为一种安慰、一种享受。然而,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危害性。它让我习惯性地不去直面现实,逃避到自己美妙的完美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没有伤害,人人都很淡定和睿智。
我父母注定不是我假想中的智者,他们无法与子女像知心朋友一样交流,他们要求家长的权威,不容怀疑的尊重。尽管--有时我会想--尽管也许我父母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还比较开明,允许我大声大气地说话,允许我质疑甚至反对他们的意见。但是他们,尤其是我爸爸,还是永远以一副他永远都对的自负出现在我面前,不,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我想,我在开始我的性格形成及命运之前,有必要强调一下我爸爸对我整个生命轨迹的影响。
我瞧不起我爸爸,实际上我又很在乎他。是的,这是一个矛盾,一个让我认为是我家庭决定了我的命运的一个很关键的要点。我爸爸非常的自负,他不是一般的自负,所有周围的人都一致认定他很自负,而且过分乐观。他是个有抱负的发明家,中年时单位倒闭,他成了实际上的“下岗职工”--他一直不承认这点,因为表面上他在旧单位还挂个名。于是,他开始搞自己的事业,专注自己的发明。大概从我小学高年级开始,我爸就开始了这样的生活,足不出户,整天整夜在图纸上画,他的发明倒是一个接着一个,专利申请了一堆。每次他做出一个发明创造,都兴奋半天,认为这东西非常有前景,是个了不起的大发明。于是就花上一年半载进行,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就这样重复着过高的希望及失败的结果。每个人都不信任我爸吹嘘他新发明的那种“天大”的意义和前景。十几年来,我爸都没有收入,家人为他投入了大量的金钱而没有回报。这是让我内心觉得我爸最窝囊的一点。从来都不知道反省,固执己见乃至偏执。我有时候会很羡慕别人家的老爸,爱好丰富,呼朋唤友,关心孩子,疼爱老婆。而回望我爸,只关心他的发明创造,幻想着某一天功成名就,让我打心底悲哀和厌弃!
当然我爸也不是完全不好,他虽然对除发明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但他还是爱我这个女儿的。这我完全懂得。我知道,我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他不得志,他发牢骚,他自负,他没有朋友,他独来独往,他冷嘲热讽,他唠叨,他邋遢,他没品味,但他还是我爸爸,是个聪明的古怪的家伙。所以我爱他,我妈也爱他。
别人都说我妈不容易,因为毕竟十几年我家只有我妈一人有收入。别人眼中的妈妈是个大家闺秀,接人待物都举止得体,有气质。也许只有家人知道,我妈在家完全变一个样,很刁钻,很挑剔,而且极易生气。我妈爱生气,不是因为她嫁给我爸这样的老公,而是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丫头了(我姥姥语)。我一直觉得,我妈心里其实很自卑,她从小就被与比她小2岁的小姨相比,小姨无论个头、相貌、性格、智慧和魅力都强于我妈,我其实可以理解,我妈和我小姨确实相差挺大,仿佛上天都只眷顾了姐妹中的一个人,她难免从小会受到冷落。这种冷落在后来谈婚论嫁的时候表现得很明显。我小姨是个美人胚子,美丽得曾经照片被照相馆偷偷放大挂在外面,小姨成年后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其中姨父据说是用死缠烂打之招才追到了小姨的。我妈明显没这么幸运,她跟我说过,追求过她的男孩子确实寥寥无几,而且每个不是个子太矮就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她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让我记在了心里。据说有一次人家介绍对象给我妈,结果那人先看上了小姨,后来听说小姨已经有了对象(我姨父),才屈就我妈。人家跟我妈一说,我妈眉头一横,不见!尽管那人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但是我妈就是无法容做别人的“剩余”选择。后来我妈经介绍认识了我爸,据说是一见钟情,现在想来我觉得真不可思议!但是那时我爸确实是蛮帅的,只是我爸已经36岁了,在个人问题上太过挑剔,因此“屈就”了我妈。其实我一直在怀疑我爸对我妈的爱情,我妈爱我爸是无疑的,而我爸呢?他在36岁之前有很多故事,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我一直到现在都说不准。如果说他不感性,为什么他曾经在听我讲了牛虻的故事之后就感动得落泪呢?
我妈因为从小家庭环境太好,而且因为学习好又没有下过乡,因此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她性格中有很多情很浪漫的因素,而且有喜欢幻想的倾向(这点似乎和我一样),比如在我找男朋友的问题上,她一直为我制定了一个很高的标准:爱我,个子高,学历高,性格好……而在我看来,满足第一个标准都很难了。我妈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她杰出的作品,认为我漂亮,个高,聪明。当然,近年来是逐渐对我失望了,这还得从后面的事件说起。
我确实是让父母失望了。任何一个小孩,都不会对着父母大声说:“我想死”。而我这句话已经重复过好多遍了。几乎是%地确定,尽管没有经过医师诊断,我有一定程度的心理疾病,也许这就是著名的“抑郁症”。
这个抑郁撇开家庭环境的因素,还得从我青春期的成长说起。青春期是一个变故重重的时期,也许你这个时候从相貌上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或从小天鹅变成了丑老鸭。只是一个外貌上的变故,几乎使我在某些时候彻底崩溃了。我前面说过,我是一个内心追求完美的人,我做任何事情都希望做到最好,希望人人喜欢和夸赞。那么,当我越来越意识到,逐渐变丑变高变大的我,在某些方面再也有心无力做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内心那种委屈、气恼和恐惧被放大起来。说起来,我的青春期是一个伴随着我不断与自卑自弃在抗衡的过程。作为一个从小人见人爱的漂亮的爱美的小姑娘,一天一天看着自己变丑变得粗陋不堪的那种感受,简直无法形容,那种慌张,那种恐惧,还有一种拼命想释放的绝望。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起自己得了什么巨人症。这种恐怖,我在当时的日记里这么描述:它好像潜藏在我内心的一个魔鬼,时不时要爆发出来。
于是,在我开始上初中之后起,那种自卑浅浅的释放出来。一开始,我极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告诉自己,我是最特别的!即使我不那么漂亮了但我也要爱自己。可惜这样的努力总是在照完镜子后崩溃。青春期可能是最爱照镜子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意识到自己不漂亮了,却不知道通过打扮掩饰,通过自信提升魅力,照样穿着宽松的校服,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校园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我日渐自卑,而且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和班上的同学有交流困难。那个时候我曾经问我妈:“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和班上其他人都没有话可聊?他们的话题为什么提不起我的兴趣?”好像是我们家族的命运一样,我缺少朋友,独来独往。
高中在一个非常强势的重点中学。那个中学里所有的人都十分傲气,现在想来很可笑了,但是我敢肯定,当时高中里的学生,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自己能考上北大清华、前途无量。就是在那样一个气氛里,显得我的孤独更加明显。记得高中的一个班会上,一个快人快语的活泼男生站起来“指责”我的内向性格是违背当今社会发展规律的(其实现在想来,他也没有恶意,不能叫“指责”,只能叫善意地“指出”,但当时的确感觉自己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地难受),当时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伤害。不仅如此,被推崇为优秀典范的班主任还多次找我谈话,委婉提出我性格的弱点,每次都像割我伤口一样让我泪流满面。当时我心里极其委屈,感觉自己受到了所有人的厌弃。接受的全是负面的评价,我对自己认识卑微到了最低点。前后桌的调皮同学喜欢上课讲小话,嘲笑我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乐趣之一,这也成了伤害我的一把小刀。我是一个自尊心特强的人,但是我只会隐,而不去强出头,我把自己隐到一个十分卑微的位置,连自己心中都充满了悲凉。
引起“我内心的魔鬼”大爆发是因为一个事件作为导火索。那是一声声的嘲笑。大约高二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外表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个时候酷似男孩的运动头不再适合这样的我,加上我高大的身形,宽松的衣着,灰头土脸的样子,让我看上去完全像是个男孩。我那个时候的造型实在是太失败了!某一天,当我走在校园路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回头望我坏笑,十分惊讶的互相交流:“这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当这样的质疑越来越多,最后变成耳边一片挥之不去的嗡嗡声,我感到,脑袋里的一根弦,“砰”地一声断裂了。
那是一段悲惨的日子,大概有一个多月,两个多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知道,当我的自我否定达到一定界限的时候,开始出现了厌食、对所有事情完全没兴趣、丧失生活的信心、总是不自觉地流泪、开始有轻生的念头。……
--这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时的点点滴滴,能够摆脱那种噩梦一样压抑的日子,实在不易。这件事情的阴影一直在很长时间内萦绕着我,困扰着我,牵绊着我多少年自我改变的努力。我有时候会选择性失忆,不想再提及那段岁月,因为它我的整个高中人生甚至整个青少年时期都蒙上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让我不再乐于回忆。
但是我究竟是走出来了,挺过来了,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我参加了高考,幸运地考上了大学。虽然这和我最初的期望还有一定距离,但毕竟十分幸运。我终于可以离开家,换一个新环境。我的大学在外地,那终于是个快乐的天堂,我拥有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是仍旧在很长的时间内沉湎于内心的孤寂和痛苦中,那个“魔鬼”,似乎不会那么轻易离去。而且自卑也没有真正停止过。对待好朋友,又爱又妒的那种感觉,常让我觉得自己心灵的扭曲,我在所有光彩照人的好朋友面前常常自卑,常常突兀地觉得自己是最丑的那一个。我仍旧不太会打扮,土里土气、磕磕碰碰地度过大学时光。大学生活虽不尽如人意,但毕竟是个接近社会的大课堂,我在其中学会了很多,也交到了终身难忘的好朋友。
我是得以飞快地成长了。工作,屈就父母意愿回到了家,虽然这常常作为我埋怨的理由,但实际上我还过得不错。也许这是我高中之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时光了。因为这个时候,我逐步找回了一些自信。我换了发型,漂亮衣服,打扮自己。居然也渐渐听到了赞美,身高也不再成为自卑的理由,就算男士半开玩笑说我“壮”,我也能一笑带过。我勇于高跟鞋,实现小时候穿高跟鞋的梦想,做了漂亮的白领丽人。当然,在打扮上我还要学习很多。我至今还不怎么化妆,虽然我知道自己化妆起来很漂亮。我也不能彻底的忌口,告别脸上“毁容”的小痘痘,不过我正想为之而努力。我的目标,只是想自信而漂亮地生活着。我至今25岁。如果说那些坎坷的,实际上又微小得不值一提的人生轨迹已经过去,而我应该快乐起来的话,我却发现自己内心还是不快乐。为什么我那么不知好歹呢?难道只要不完美我就注定无法彻底地快乐起来吗?我还是无法屈就不完美的现实吗?不,不是的。工作上,我还没有找到人生的目标。我感觉我在荒度时日,这种意识让我慌张、富有罪恶感。生活上,我还没有找到伴侣,这让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怀疑。到底症结出在哪?我不够漂亮?个子太高?性格太闷?还是别的什么因素?我总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在人生跑道上,看着落后于别人的步伐而无尽地张皇。我奋起直追,想得到世俗的幸福。
但是如果有假想,我还是希望自己是20年前那个冰雪聪明面容佼好的小女孩,在童话的玻璃子里快乐地生活,永远不要醒来。
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我想得太过严重,即使一切条件都不完美,我还可以重新住进那个童话的玻璃子的,不是吗?希望如此吧。加油!
加油,为了能写许多许多动人的小说。我相信我有这个潜力。
加油,为了能唱好多好多好听的。我认为我有这个才华。
加油,为了能成为一个拯救别人内心同时拯救自己的心理学医师,我会为此努力。
加油,为了能对社会多做些贡献,我会努力帮助别人,多学些知识,关注世界上最应关注的事情。
加油,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做个优秀的女子,低吟浅唱,淡定从容,平凡并闪亮着。
再一次成功地拯救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