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无常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而我们依然能继续计划着关于未来的美丽的梦想。顾曼桢因为被关押而无法与沈世均联系沟通,海枯石烂的诺言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粉碎,在黑暗屋子里顾曼桢积攒了一肚子话想对沈世均说,可是等到双方见面,时间让一切归于平淡,原先想说的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说了的意义。时间和空间这个巨大的距离让不愈的感情缠身了缝隙,甚至是消散,毕竟都是凡人,都受着周围环境的影响,社会的急剧变化,是的人的感情更佳的善变、热闹的诺言可信度降低,那种至死不渝的约定和行动、那种等待对方二十年、五十年的可歌可泣的忠贞不渝的传奇爱情早已经作古,所以年不见不见的他们几乎等于形同陌路之人:他结婚了、她被强暴怀了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决定是最关键的,而往往却被周围的人所左右,人就这样顺从了社会、迷失了自我。半生缘就是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故事,计划和安排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破,人只是在被动的接受和顺从,所有的挣扎和反抗终究是徒劳的,感情是捉摸不定的,爱情在一定时间是甜蜜的、温馨的,却很难保险,只有无趣、无聊、无味的生活能够持久和永恒下去。生命和生活虽然经常是作选择题,但是却是在优先的选择项内、选择一个被暗示、被安排、被胁迫的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选项,千百万个不愿意都抵挡不住生活的安排。而这就是生活。
多少年后,我才理解了,我同学所谓的符合的气质,那时,我是爱生活的,如许多的年青的人,爱的热烈,简单,唯美,自然就有随之而来的惶然和落寞,张爱玲恰站在时间之流的彼岸,拍击着浪花,凉冽的渐落在此岸人的头脸上,指引我们向时间的深处望去,向人性的肤浅和算计里望去。他总是一副历经沧海指点归帆的闲雅姿态,一语就道破了我的寞。何止我,这一定也符合了许多人的所谓气质吧,总有一些人,如翠芝在新婚红烛下悲泗淋漓,对世钧的问:“怎么办,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但依然得把生活继续下去。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拥有过,却无法永恒,还占去了心地,只剩荒芜。不仅爱,许多东西。生命的底色就是苍凉。我们只是侥幸活得有些色彩。市场门口有卖氢气球的,美丽而饱满。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惶急又惋惜的喊:“我的气球飘远了,我抓不到它了。”她妈妈劝慰她:“飞就飞吧,放在那儿也慢慢瘪了。”其实,饱满的生命也如此,不知所终或日渐空瘪,抑或暴破。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
近日重读《半生缘》,这是我读的张爱玲的第一部小说,从此,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张爱玲文字的风情里。世间事推究起来都很宿命,一旦电光火石般的碰撞起来,才发现因果的导线早埋在红尘里。大一寒假,我高中时代最要好的男同学把一本《半生缘》轻巧的放在我案头,以先知的口吻告诉我:“看看吧,你会喜欢的,符合你的气质。”就象中了魔咒一样,看看,就喜欢了。除了初恋男友直接晋升为丈夫的他之外,这位男同学是唯一的相交最深的异性。高中毕业后,我们保持通信五年,频率当以周计。青春懵懂的岁月里,一份至真至纯的友谊,但已失了音信四年多了,一如这小说的名子“半生缘”,多少情缘是无法一辈子的。淡若水的友情亦或书中的风月浓情,阴错阳差中,丢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直都喜欢张爱玲以平静的笔调写爱情,平实琐碎如家常日子。爱情到底不过是凡俗生活的一部分,任心底阳光普照,如花怒放,欣喜和激动,缠绵和深挚,表现出来,不还是一粥一饭,半丝半缕的沉溺和庸常吗。爱的佳境当是爱着而不自知,就如世钧冒雨走了远路为曼桢找回丢掉的一只手套,然后颇费踌躇的交给她。就如曼桢要为世钧整理回家的衣箱,他的衬衣领带和袜子,一样一样经过她的手,那种异样感觉,就如他们在不甚干净的小饭馆吃午饭,曼桢在水杯里为世钧涮干净了筷子。当时过境迁,这此曾漫淡不经的细节,成了心上的落英缤纷。有时越是情真意切,表现出来越淡越浅,回味起来越绵久纯正。
读懂了这一对恋人相濡以沫的感情,再来看他们最后的选择,似乎就释然了:他们都体谅着对方,希望对方比自己生活得好,所以才全无再续前缘的念头。世钧是因为有了妻子孩子,惭愧自己给不了曼桢碧绿鲜洁的爱了,曼桢则是不愿意令世钧为难。总之在他们看来,只要知道彼此仍然深爱着就已经足够,至于终生厮守,他们不作此种奢望。从一知半解《半生缘》到心领神会《半生缘》,也许这就是从青春年少到淡定中年的距离吧。与其说是喜欢世钧、曼桢的半生缘,还不如说是欣赏他们的生活态度:知道这个世界是有些寒意的,却不抱怨,不沉沦,只沉静地行走在茫茫人海之间,并且真诚地希望自己能给周围的人带来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