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日报：
检察院知道政府部门在做啥是好事
本报记者杜萌
“那家厂子很隐蔽,我们转了几天才找到。”
山东省夏津县检察院两名检察官便装走村入户,查找一家违规生产经营桶装饮用水的厂家。调查线索来自相关行政部门先后出具的两份行政处罚决定书。
这一次对饮用水的调查引发了之后检察院对一系列食品加工违规操作问题的调查,督促相关政府部门开展专项整改。这些调查线索,均来自夏津县检察院主导推出的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
厂家两次受罚仍在无证生产
“我们是在审查有关部门行政执法信息时发现问题的。”
夏津县检察院民事行政检察科长齐惠君告诉记者,该县行政执法部门对一家桶装饮用水厂家开出两份行政处罚决定书,而那两份处罚决定书中的处罚事实、理由和决定内容完全相同。
令检察官不安的是,那家饮用水厂曾因无证生产被处罚责令停产,一年后再次因同样原因受到处罚,而先后两次处罚只是给予罚款1000元和没收违法生产的桶装水。而检察官了解到,该厂家连续两次受到处罚后仍在无证生产且销售桶装饮用水。鉴此,两名检察官与三名行政执法人员一道开始便装暗访,调查进行了两天,终于在一家停产的小纺织厂后院发现还在偷偷违法生产桶装水的“厂家”。
前去调查的检察官在后来形成的调查文字中写道:“由于桶装饮用水生产许可门槛高,有的企业一直无证生产。这类企业生产条件非常简陋,生产环境极其恶劣。我们在一家饮用水厂现场检查时发现,该厂只有几间平房作为生产厂房,生产设备挤放在一间屋内,房间内污水遍地,用于清洗水桶、桶盖的水池边全是污垢,回收的空桶与已灌装的成品桶随地堆放,有的甚至堆放在露天空地上。”
尚成志告诉记者,老板不在那里,他当时拍了一些现场照片作为证据。同去的行政执法人员重新贴好封条,通知该厂老板立即去行政执法部门接受质询。
调查伊始,夏津县民行检察官在未能找到违规厂家的确切地址之际,以消费者身份从零售水店、超市随机购买了生产保质期内4个品牌的抽检样品,并将所有获取水样送至山东省德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进行检测。
与此同时,检察官展开更为细致的专业调研,了解国家对不同种类饮用水执行的不同卫生标准,以及国家卫生部和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针对瓶(桶)装饮用纯净水颁布的具体卫生标准。
齐惠君告诉记者,夏津县企业生产的桶装饮用水有纯净水、天然饮用水和饮用矿物质水。该县相关行政部门在行政执法中对所有瓶(桶)装饮用水都执行纯净水的标准。
当德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向夏津县检察院出具相关检测报告后,检察官看到如下报告结论:送检4个品牌的抽检样品大肠菌群检验合格,但菌落总数全部超标。某品牌纯净水菌落总数超标达74倍。不可回避的事实是:桶装水菌落总数严重超标,危害人体健康,人饮用后易患痢疾等肠道疾病,可能引起呕吐、腹泻等症状。
被查实无证生产桶装水的那家企业负责人随即收到了责令停产、立即拆除所有设备的行政处罚责令。
夏津检察院并未就此止步,一份详细分析生产桶装水厂家违规违法现象出现的原因及如何进行相关预防的检察建议递交给相关执法部门,督促其履行监管职责,加强监督检查,加大打击力度,加强宣传引导,强化企业安全责任意识。
记者在夏津县检察院看到这份检察建议,并注意到切中时弊的分析表述:“监管部门的处罚措施不到位,处罚力度不大,造成以罚代管,导致违法企业或个人违法成本低、以缴纳罚款换取继续违法生产的后果,没有达到行政处罚的目的和效果。”
夏津县检察院针对该县桶装水展开的法律监督专项行动得到了夏津县委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王春利的充分肯定,这位负责人在相关批示中写道:“这是我县检察机关开展行政执法检察活动的重要成果,桶装水质量问题看似很小,但关系到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应引起高度重视。”
一场行业大检查随即展开,又有两家桶装水企业不符合要求,被责令停产整改。
“你知道,夏天炎热,老百姓相信桶装水卫生,大多数家长都买桶装水给孩子喝,孩子要是病了,全家都跟着着急。”
身为孩子母亲的检察官齐惠君对记者表示,她为亲身参与监督和纠正桶装水行业违规行为的专项行动感到欣慰。
执法信息共享成为监督利器
“你们最初是怎么发现那家桶装水企业的违规线索的?”
记者坐在尚成志的办公桌前,看他打开电脑,输入程序账号及密码,为记者演示电脑屏幕上的行政执法信息共享专用软件。
“这是我们在2012年4月委托一家高科技软件公司开发的专用软件。”齐惠君在一旁介绍说,该软件多次邀请高校教授和技术专家反复论证,依托政府电子政务网的服务器建成专门用于行政执法检查监督的信息平台,在平台中设置了法律法规、人员信息、执法信息三个模块。
记者在观看尚成志点击三个模块的多级菜单的同时了解到:法律法规模块中主要录入各单位开展行政执法活动中依据的法律法规、行业规范、部门规章、岗位职责和执法流程；人员信息模块主要录入各单位执法人员的姓名、职务、执法证号、获取资质时间和个人照片；执法信息模块主要录入行政处罚、行政许可、行政强制措施等具体执法信息,通过附件上传相应的决定书、缴款单据、扣押财物清单等原始资料。
尚成志告诉记者,“桶装水企业的违规违法线索,就是从这个行政执法信息共享专用软件的运行中发现的。”记者还了解到,出于深入拓展检察工作法律监督能力的长远考虑,夏津县这一基层检察院创新工作机制的新颖举措得到了德州市检察院、山东省检察院给予的大力支持。
记者最新从夏津县检察院获悉,该院自2013年初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运行以来,至今已纳入信息平台12个行政执法单位,录入1577件行政处罚、行政许可、行政强制措施等执法信息,443名行政执法人员的个人信息和251条相关法律、法规。
据夏津县检察院检察长郭建龙介绍,继去年7月发现违规桶装水企业问题以来,该院还发现本县辖区内部分食品加工小作坊在加工食品过程中非法使用食品添加剂的违规违法问题——部分熟肉加工户为节约成本,在加工猪头肉、猪蹄的过程中使用工业松香去除猪毛；部分豆芽加工户在加工豆芽过程中非法添加无根豆芽素、防腐剂等,该院依法向相关行政管理部门发出检察建议,督促其组织开展了非法使用食品添加剂专项整治活动,严厉打击非法使用食品添加剂的行为,特别是加强对食品加工小作坊的监管力度,建立健全了小作坊安全监管长效机制。
实现从实体到程序全面监督
“没有哪个人、哪个部门自然而然地乐意受人监督。”
检察机关若要行使好法律监督权,必须形成人大、党委、政府、各部门负责人的共识,而确立大家共识的基础在于如何确立依法行政。道理虽然明白,但真正在实务操作中并非易事。
记者在夏津县检察院看到三份重要文件:一是县委转发的《夏津县行政执法检察监督暂行规定》；二是县委转发的夏津县检察院《关于建设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的工作意见》；三是县人大《关于加强行政执法检察监督工作的决议》。
“宪法赋予人大监督一府两院的权力,但这种权力在现实中的运行缺乏刚性。”夏津县人大副主任于明成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表述他的个人见解,依据多年在基层从事人大工作的体验,于明成十分认可夏津县检察院建立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的举措。
在于明成看来,现行法律未对检察机关事前介入行政执法机关行使法律监督权作出规定,但夏津县检察院用实际行动得到百姓的赞许,也得到了县人大的充分肯定。县人大支持检察院依法审慎行使法律监督权,延伸了地方人大监督的触角,通过支持和鼓励检察院行使法律监督权的审慎探索,让缺乏刚性的人大监督权力实现了较好的社会管理效果。
“我反复在会上讲,检察院知道我们在干嘛,这是好事。”夏津县物价局原局长都培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物价局积极参与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建设,乐于接受监督,这既有益于规范自己干部的行政行为,还有益于防范职务犯罪。
“我对我们的干部说,小问题我批评你,你犯法了我救不了你。”都培华感叹道,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让部门执法信息透明化,对消除部门腐败具有一定意义,确确实实是检察院的创举。
“我们是第一批加入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的试点单位。”夏津县工商局法制科长别小维告诉记者,该局加入行政执法信息共享平台后,其行政办案过程全部输入平台,进入平台即可一目了然,这大大提升了规范执法行为、防范执法风险的能力。她认为最重要的是,检察院为违法行政行为敲响警钟。
“有渎职行为,检察院会下来查处的,要出大事。”别小维这样说。
记者最后从夏津县检察院了解到:针对今年以来录入信息平台的行政处罚案件,该院对行政处罚案卷进行了检查,民行科进行了明确分工,每名干警分包几个执法部门的案卷。通过查看案卷、查阅资料等方式,对各执法部门的行政处罚案件从执法主体、执法程序是否合法、适用法律是否准确、自由裁量是否得当等方面进行了详细、全面的检查,在检查中发现有疑问的地方及时查阅相关法律条文,并主动与执法人员进行沟通交流,确保了检查的准确性。
该院不久前刚刚完成的检查成果统计显示,民行科检察官共检查行政执法案件卷宗52本,发现问题11条,提出口头建议4条、书面检察建议1份。通过检查行政执法案件卷宗,克服了平台录入信息的局限性,实现了从实体到程序的全面监督,保障了信息共享平台的规范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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