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存世诗文大约有近千篇,而七律仅存9首,这九首,仅仅只有《凤凰台》、《鹦鹉洲》尚佳。当然,赵翼说当时律体“尚未盛行”李白又“不屑束缚于格律对偶”(《瓯北诗话》卷一)。
虽然我也认为李白是不屑于束缚在格律之内,但是以其现存的七律来看,对于他的七言歌行、绝句甚至是五言律诗来说,都算是“水平一般”的了。李白自己也曾说过:眼前有景道不得 崔颢题诗在上头;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就记载了这则李白登楼欲赋诗却搁笔而去的故事。而就算其中的七律佳篇《鹦鹉洲》,前四句几乎都是生剥崔颢的诗作。
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鹦鹉洲》李白)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黄鹤楼》崔颢)
而李白剩下的数首七律如《赠郭将军》、《寄崔侍御》、《别中都明府兄》《送贺监归四明应制》等,皆有出格者、用语犯复者。虽可言其胜在气韵,但是就体裁而言,实不能多夸。
诗辨坻:李白《鹦鹉洲》诗,调既急迅;而多复字,兼离唐韵,当是七言古风。
评家们都只是说七律似古风,而非能足当之。所以,李白写的一般的诗,就是他的律诗了。
之所以先谈李白,是因为李白能找得到他的短板。而杜甫只要是诗,不管是歌行古风还是律诗应制,都是巅峰的存在......这么说吧,中唐大历、元和诸子,晚唐李商隐、韩偓,宋代王安石、黄庭坚、陆游;金代元好问等超级大诗人,都在竭力模仿,还都只能选杜甫诗的一种体裁来模仿......纵横几千年,只有此一人。
如此,要找杜甫写的一般的诗比较难,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杜甫留居川蜀时所作的诗大多都不用看。如在成都所作的《入奏行赠西山检察使窦侍御》诗,申涵光就说过:《入奏行》是集中变体。长短纵横,太白所长,正尔不必效之,失其故步。其余如《蜀相》等律,犹失之刻,不过历来激赏者不乏,各有分说,就不多论述了。
窦侍御,骥之子,凤之雏。年未三十忠义俱,骨鲠绝代无。炯如一段清冰出万壑,置在迎风寒露之玉壶。蔗浆归厨金碗冻,洗涤烦热足以宁君躯。政用疏通合典则,戚联豪贵耽文儒。兵革未息人未苏,天子亦念西南隅。吐蕃凭陵气颇粗,窦氏检察应时须。运粮绳桥壮士喜,斩木火井穷猿呼。八州刺史思一战,三城守边却可图。此行入奏计未小,密奉圣旨恩宜殊。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省郎京尹必俯拾,江花未落还成都。江花未落还成都,肯访浣花老翁无。为君酤酒满眼酤,与奴白饭马青刍。(《入奏行赠西山检察使窦侍御》杜甫)
而就算是律诗,在同题目下,杜甫也有在人后时。
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春天,当时杜甫在门下省为左拾遗,与诗人贾至、王维、岑参为同僚。时为中书舍人的贾至先作了一首《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杜甫和王维、岑参都作了和诗。
银烛熏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贾至)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杜甫)
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王维)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奉和中书舍人贾至早朝大明宫》岑参)
历代评家皆推王诗第一,岑参第二,杜诗第三,原作者贾至最差劲。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卷十四评曰:“杜作无朝之正位”很有道理。王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岑参有“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杜诗却无有正写朝仪的句子,虽然黄维章洗白说“人详我略”。但是事实上就是没写。二个“宫殿风微燕雀高。朝罢香烟携满袖”写“早”则超妙,若写朝堂之上,天家景致,必然是略显荒凉,有违气象。就这几首比较而言,杜甫此律则未尽善,当为他的一般之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