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说他本来写完了,但是看到22的评论恶劣,决定推倒重写,无限期跳票!
不过先别激动!注意我引用的网址里他的原话,他也说请读者们等他最后几个月!
“十年来,这是我发出的最痛苦回应。今年就是英雄志的最后一年。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以倒数计时来计算,都将是孙晓最后奉献给十年长篇「英雄志」的一点心意。我爱它,深切的爱著这部作品,我不忍伤害它,也不忍让它被伤害,所以必须补救。如果最终失败了,我还是会发出目前这个我自认满富孙晓精神,却也可能会被罗列无数罪名的大结局。”
当然孙晓的话从来没准,不要随便相信。我认为等到春节前后23会出来,无论它是不是结局。这是惯例,几年来都是春节前后!
「午门」正开三门,左右尚设掖门,宏巍高峨,号称「五凤楼」,不过不管这个
门有多大,熟谙朝廷事的都知晓,这「午门」的用途只有一个,它是一道界限,
一旦跨越了进去,便要闯入了一个地方,那便是「大内」。
「大内」是个神秘地方,里头共有三种人,人数最多的是女人,独一无二的是男
人,至於操贱役、受欺凌的,则是第三种人。他们既非男人,亦非女子,他们俗
称「公公」,官名「太监」,现下唐王爷就是来找一个「公公」的。
「公公……」唐王爷靠到午门旁,低声呼唤道:「房公公,你快开门啊,我是唐
王爷啊。」唐王爷呼唤了几声,门后越是无动静。他眉头一皱,晓得公公又发脾
气了,只得将头脸贴在门板上,改口道:「总管大人,我是那个朱郅啊,在下和
您约好了,您老人家没忘吧?」
唐王爷放软了身段,又求又嚷,奈何大门闭锁,关得十分紧合。真让人不知如何
是好。一旁随扈低声道:「王爷,您可是忘了什麼暗号?」唐王爷啊了一声,这
才想起了那件法宝,忙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只片很薄,作用却像钥匙一样,因为上面写著一行字:「奉天银铺本票一百两」
,银票塞入大门,但听嘎地一响,宫门果然开启了,只见左掖门里伸了颗脑袋出
来,细声而笑:「哎呀,王爷啊……您可总算大驾光临罗。」
世上最管用的钥匙,便是这张纸,好容易看大门开了,众随扈朝门内瞧去,只见
面前站了个笑眯眯的老太监,看他肤质晶莹、发色全白,正是当今大内总管,东
厂的房公公到了。
「参见唐王爷。」房总管把手一挥,背后一十二名小太监全数下跪,两手高高举
起。
都说要饭的叫乞丐,要命的叫土匪,至於要钱的,自然是这些东西了。唐王爷是
个乖觉的,一看人家掌心向上,忙从怀中取出了厚厚一大扎银票,正要分散打赏
,却听「钦」地一声,面前来了一只手,已将银票半途劫走了。却是「大头目」
房总管来了。
给钱是有顺序的,大头目肚子没饱,不可以给小喽罗吃香蕉。眼看唐王爷一脸赔
罪,房总管哼了一声,便把银票握入手里。看他手脚好生俐落,不过把银票一捏
,稍稍伸指轻拨,便已测出掌中共有百张银票,面额一张百两,算来共是壹万两
整数到手。
「午门」乃是宫城第一道防线,要想夜半开启,价码自然不低。房总管俨然而笑
,正要将贿赂收为已有,忽见小喽罗口涎横流,想来都在嗷嗷待哺了。房总管哼
地一声,道:「瞧你们眼红的,全赏给你们了。」
房总管真是豪迈,二话不说,举手一抛,竟将掌中银票悉数赏出,眼见上司如此
慷慨,众太监自是惊喜交迸,赶忙接下打赏,细细数了数,待见银票厚达十张,
赫然便是一千两银子,不由大喜
道:「这儿有一千两啊!王爷出手真阔气!」正要就地分赃,猛地想起大头目还
是两手空空,忙将银票分做了两份,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
房总管眯眼道:「我的这份不用了,都给你们吧。」众喽罗慌道:「不行啊,大
家一人五十两,总管拿个五百两,那也不为过啊。」五百两硬要塞来,房总管却
也不推辞,便又揣入了怀中。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忽见唐王爷张大了嘴,只在骇
然瞧著自己。房总管脸上一红,忙道:「王爷久等了,来、来,快请这边来。」
「午门」之后的第二关,便是奉天门大广场,时在黑夜,房总管率先踏入大内,
但见广场上黑沈幽静,望之深不可测,唐王爷深怕给御前侍卫撞见,自是提心吊
胆,众随扈也是亦步亦趋,房总管吃吃笑道:「王爷啊,今晚万岁爷上红螺寺礼
佛去了,这大内里就属您最大,您一会儿便算要直闯后宫,那也是悉听尊便啊。
」
后宫乃是帝王宠妃群居之所,实乃禁中之禁,唐王爷听得如此犯上言语,自是吓
得魂飞魄散:「总管!本王生平从未进宫,难得来此,您……您可别开玩笑,朱
郅吃罪不起!」
房总管哈哈大笑,一旁小太监却是满面讶异,道:「王爷,您真是第一回进宫?
」唐王爷叹了口气,道:「那还有假麼?景泰年间本王与江充结怨,被迫避居外
省,哪有资格入宫面圣?」
唐王爷早年给江充欺凌,极不得志,房总管自也有所耳闻。听他笑道:「王爷别
难过啊,您这回虽是首次进宫,一会儿咱家却要带您直捣黄龙,让您不虚此行。
」说著勾肩搭背,压低了嗓音,嘻嘻笑道:「这立储案的考题,全都收在养心殿
里,一会儿咱们溜了进去,把那考题……嘿嘿……抄上一抄,以后这皇宫便是您
家,您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多快意啊!」
眼看房总管仰天狂笑,众太监也是挤眉弄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说
著将手一伸,掌心向上,唐王爷自也急急取出银票,一人赏个一张,算是见者有
分了。
却说唐王爷簧夜入宫,所为何来?原来是为儿子偷考卷来著。原来这回挑选东宫
太子,为免人情舞弊,皇帝便下令采科举之法,分文武两关比试,以来考较八大
世子的文武才略。本想这个法子公正,谁也不偏袒,没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房总管居然私底下卖起了考题,倒真是万万料想不到了。
「总管……」唐王爷仍然有些担忧,低声道:「您这考题……应该是只卖我这一
家啊?」房总管喝地一声:「当然了,王爷和本座何等交情,怎可能一题两卖?
大小通吃?」说著拍了拍王爷的背心,安抚道:「放心,您这回是独门独家,到
时进了考场,您便知道了。」
这年头儿子上战场,阵亡的却是亲爹无疑,看一会儿替儿子偷到考卷以后,还得
找个高手帮忙作答,只是几位翰林索价太高,答题功夫又不怎麼样,说来倒也是
个烦恼。只是麻烦不只一桩,毕竟答案拟好之后,还得要儿子来背,偏生载昊记
心不好,到时他若吵著要小抄,不免又是一桩麻烦
事。算了……还是易容术管用吧……反正皇上没看过载昊,乾脆自己乔装易容,
扮成十岁小孩上场,哪就什麼钱都不必花了……
唐王爷一路唉声叹气地走著,想起易容术,便想起九华山,想起九华山,立时想
到了那张国字脸,忙道:「总管大人,本王那件「百寿甲」如何了?您交给伍都
督了麼?」房总管笑道:「放心,东西早就进了伍家大门,包您万无一失。」
听得大都督如此容易行贿,唐王爷倒是愣了:「伍定远不是很清廉麼?这麼容易
就收下了?」房总管笑道:「清廉个屁?清官家里清一清,石头可以蹦黄金。告
诉你啊,这伍定远敛钱手法之凶、积聚之广,连本座都自叹不如啊。」眼看众太
监相视而笑,唐王爷也不敢多听这些秘密了,忙低下头去,快步走了。
闲话之中,耳边却已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唐王爷凝目一看,只见黑暗中河水奔流
,从大广场正中穿过,正是那人工挖凿的「内金水河」,再看河面搭造了五座汉
白玉桥,宝杆雕龙,气势甚雄,想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金水桥」了。
权势之路的第三关,便是这座「金水桥」,无论是黎民百姓、乞丐土匪,只消能
通过这座金水桥,从此便能鲤鱼跃龙门,成为国家要人。唐王爷遥望桥面,想起
本朝历代的权臣事迹,不觉心生感慨,道:「总管大人,伍都督他们早朝谒上时
,都得跪在这儿吧?」
房总管笑道:「那还用说麼?每逢黎明破晓之际,管你天高官职、三代爵位、也
得在这桥边儿乖乖给我跪著,等著听皇上召唤。那时长夜方尽,旭日初升,从三
大殿望下来,金水河上波光万顷,加上文武百官的整齐行伍,那才叫不可一世哪
!」
唐王爷暗暗颔首,自知帝王权势之大,任凭一个人才智再高,也得听其所用,方
才成就了这整个天下。他细观金水河规模,又道:「看这条河工事浩大,当年开
凿之时,必然耗费了百万龙银吧?」房总管嗤地一声,道:「百万两龙银?你当
是盖茅厕啊?是亿万两!」
唐王爷心下一惊,想他造过无数精致园林,乃是本朝建筑行家,听得花费如此巨
大,自是满面意外,道:「亿万两?不过是挖条大水沟,怎须花上这许多钱?」
房总管呸了一声:「王爷呀,这皇宫大内岂同寻常,哪怕是一块砖、一颗树,怕
也得花上五六万两白银。」说著指向桥面,傲然道:「哪,你们瞧那处栏杆……
」
王爷与众随扈都是头一次进宫,当下一一俯身,直盯著龙头栏杆来瞧,宛如乡巴
佬模样。房总管的京腔拉得天高,俨然道:「别以为这几只栏杆平淡无奇啊,本
座告诉你们,这栏杆有个机关,逢得下雨时,这些龙头全会喷水出来,从这儿一
直到金銮殿,几千只龙头齐降甘霖,这就叫千龙吐珠,气势非常……」唐王爷愕
然道:「等等,你说得是吐珠……金水桥畔龙吐珠?」
房总管哼了一声,道:「不信是吧?赶明儿大雨倾盆时候,这些龙头全会吐水,
您到时过来
宫里一瞧,那不就明白啦?」正说嘴间,忽听一名太监哈哈笑道:「公公,您忘
了朝廷闹乾早啦?」
「去你妈的。」房总管斜过怒眼,登时一耳光扬去,打得那太监大哭起来。正统
朝天旱少雨,童叟皆知,岂容谁来触霉头?房总管呸了一声,喝道:「兔崽子们
听了,咱们万岁爷上红螺寺祈雨去了,没准这会儿老天便要赏光啦!」说著张掌
向天,喝道:「天降甘霖!」
等侯半晌,老天爷固然毫无动静,连众太监也在低头打盹,想来都把他当成了疯
子。房总管自讨没趣,只得喝道:「懂了麼?反正咱们宫里花费亿万两,样样都
是无价之宝,今日可让你们乡下人大开眼界!」唐王爷喃喃地道:「是、是。」
他不敢与之争辩,正待快步离开,忽然「啊」地一声惨叫,身子向前扑倒,摔入
众随扈的怀抱中。
众随扈惊惶不已,赶忙低头来看,惊见桥上躺了块烂石板,正中破洞,凹凸不平
,中间还长了两根杂草,不免让人摔上一跤。唐王爷骇然道:「总管大人,这宫
里不是花费亿万两麼?怎不把这破砖补上?」
「破砖?」房总管一脸茫然:「什麼破砖啊?」说著低头察看良久,神色狐疑。
唐王爷有些犯火了,想他缴了一辈子税银,没想血汗钱竟是这般用法。一时举脚
猛踩烂洞,弄了个石层纷飞,大怒道:「总管!您可是老眼昏花了?这不是破砖
是什麼?」
房总管低头察看良久,这才「啊」了一声,道:「您说得是这儿啊?这哪里是破
砖啊?这是无价之宝啊。」说著弯腰俯身,取了丝绢盖上破洞,在那儿爱怜呵护
。唐王爷一脸没好气,冷冷地道:「这块砖为何换不得,总管可否说个道理出来
?」
「听清楚了。」房总管咳了咳,跟著仰天长叹:「这砖头为国为民,一切为百姓
。」
听得此砖如此怪诞,唐王爷自是瞠目结舌,众太监也是面面相颅,都感不可置信
。房总管摇头晃脑一阵,又道:「你们以为咱家肚脐眼里放狗屁是吧?听好了,
这块砖不是普通人站的,而是三代大都督早朝所立之处。每逢国家有难,他们便
要恨恨一脚,不只秦霸先踢过、柳昂天踹过,连伍定远也时常补个两脚,您瞧这
四十年踢打下来,这块砖头便如咱们的苦难河山……」说著捧起烂砖,哭道:「
破碎了……」
还在哽咽悲泣中,唐王爷等人早已走了,远远听得小太监呐喊:「总管,咱们还
等著偷考卷,您到底来不来啊?」房总管赶忙答应了,临行前不忘对著破洞一阵
乱踩,把小破洞踹成了大深坑,看这坑洞如此巨大,日后便有瞎子进宫,那也不
至於摔下去了。
众人揭过了事情,便又一路望下走去,不多时,忽然眼前一黑,远处竟有一片黑
影拦路而来,望之崇高伟大,好似巨人般俯瞰自己。唐王爷心下大惊,忙道:「
那……那是什麼东西?」房总管收起了无赖气息,躬身道:「回王爷的话,此地
便是奉天门。」
天下第一门,号曰「奉天」。此门坐北朝南、气势无双,乃是皇帝御门听政之处
,无论是当年的景泰皇爷、还是现今的正统皇上,举国大政尽在此间决断。唐王
爷心头惴惴,低声道:「总管大人,本王可以去门下瞧瞧麼?」说著送出银票,
满面恳求。眼看王爷买票了,房总管自也不好推辞,只得咳了一声:「御门宝榻
,国家重地,王爷速去速回。」
在众太监的簇拥中,一行人来到御门正前,唐王爷抬头瞻仰,但见此门巍峨崇高
,虽在黑夜间,亦能体会那股森严气象,唐王爷不敢说笑了,内心敬畏间,便又
朝门下走去,霎时之间,便已见到一座金台,台前放置一座香炉,上刻山河之形
,再看台边栏杆五方拱卫,正前天阶共计九步,直达龙榻座前。
九与五……想起这两个数儿,唐王爷如中雷击,自知见到了天子真榻,正要靠近
两步,却给房总管一把扯住,皱眉道:「王爷,您想去哪儿啊?」唐王爷咳道:
「本王想去上头看看,可以麼?」房总管摇了摇头,道:「不行。」唐王爷送出
了银票,却给房总管挡住了,道:「王爷,别的可以看,这天子宝座却是看不得
,不然一会儿要是出了乱子,那可麻烦了。」
唐王爷讶道:「出乱子?」他左右瞧了瞧,却也没见到巡查守卫,忙道:「四下
无人,能出什麼乱子?」房总管叹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张宝座有点……有点
黏,不论谁上去了,都得给死黏在上头。」
「黏在上头?」唐王爷心下大惊,想起捕兽夹上的死老鼠,骇然道:「怎麼?皇
上在这儿布置了机关?」房总管摇头道:「您多心了。这位子是给皇上坐的,谁
敢安什麼机关?」
唐王爷松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瞧瞧又何妨?」正要奔上前去,却又给拦
住了,房总管叹道:「王爷,您执意要看,咱家也不好拦阻。不过您做点质押。
」
眼看房总管死要钱,唐王爷却也不怕,随即掏出大把银票,尽数塞了过去,正要
转身而去,房总管却又拉住了他,摇头道:「王爷,这数目不够。」唐王爷嘿了
一声,又将手上的指环摘了下来,怒道:「这是老挝特产的极品翡翠,值得十万
两白银,够了麼?」
房总管淡淡摇头,道:「王爷,您要看的是天子之座,十万两能做什麼质押?来
,把你们钱庄的钥匙交出来。」唐王爷之所以富可敌国,一半是因为他坐拥钱庄
,他嘿了一声,大声道:「总管,你可别欺人太甚了。」
房总管摇头道:「王爷,这是质押,不是抢你的。您一会儿看过金台宝座,咱家
自会把押金还给您。」唐王爷哼了一声,只得把腰间一大串锁匙扯了下来,悻悻
然道:「三千五百万两现银,四十箱金条,十二省钱庄通行的飞钱,全都在你手
上啦。」眼看金库锁匙在此,众太监莫不哗然出声,房总管却是不置可否,只管
放开了手,示意王爷自便。
「王八蛋?谁希罕你的臭宝座……」唐王爷嘴中咕哝,快步走上了九级天阶,心
下暗暗咒骂。
唐王爷并非是随口白说,他真是这个意思。什麼天子宝座,在别人也许要垂涎三
尺,可在他眼陧,却如附骨之蛆,不除不快。想他缴了一辈子税银,日日都给这
张宝座欺压,景泰朝时皇帝要讨伐蛮夷,他第一个急掏腰包,结果全军上污下贪
;后来正统皇帝想要惩治罪犯,唐王爷也是欢喜乐捐,结果官差呼呼大睡。有时
心里惦挂著银钱去处,便怯怯来问成果,却只得回一声暴吼:「乱党!你想刺探
机密麼?」
唐王爷益发火大了,什麼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俸禄全出於他「万税爷」的口袋
,偏偏这帮土匪还要自称圣贤,满口的朝廷德政,一脸有恩自己的模样,所以唐
王爷老早就立下了大宏愿,他这辈子虽与帝王宝座无缘,可他迟早要来到天子榻
前,狠狠吐上一口脓痰,方解心头之恨。
拿著三千万两作质押,总算可以出上一口鸟气。唐王爷恨恨行上九层天阶,一路
上倒也没踩中什麼机关,只是台阶纯金所制,镶满了宝石玛瑙,走起来颇为绊脚
。难怪历朝皇帝总是性命不长,整天走在黄金之上,难保不摔死几个。
唐王爷冷冷一笑:心里现出了几分快意,好容易穿过了台阶,行上了宝座,但见
座后有座翡翠屏风,望之晶莹翠绿,纹路竟是天然的一尾神龙,再看五边扶手盘
龙雕凤,做工细美,也是一件无价之宝。
眼见宝物在前,唐王爷忽然嘿嘿一笑,霎时仰天啊了一声,运\起了一口脓痰。
众太监远远看著,猛见唐王爷鼓起腮梆子,这口痰竟是又浓又多,莫不大吃一惊
,正要上前拦阻,房总管却只微笑摇手,示意无碍。
一片寂静间,唐王爷张开了嘴,嘿嘿冷笑间,正要朝宝座吐痰,忽然间他眼前一
亮,好似看到了什麼东西。这口痰居然吐不出来了。众太监愣道:「这……这又
是干什麼了?」房总管微微一笑,道:「瞧瞧他在瞧哪儿?」众太监凝目来观,
只见唐王爷站在金台上,呆呆望向南方,好似痴傻了。众人茫然道:「他……他
见鬼了麼?」
房总管摇头道:「笑话了。奉天门下,便是九天神佛也不敢随意降临,岂有阴魂
敢近?」他遥望御门之外,叹道:「告诉你们吧,他已经跨到了龙背上。」
北京城号称「八臂哪吒城」,驾驭了一条怒龙,监管天下。这话在外人来听仅是
传说,可房总管每日陪著皇帝早朝,却深知此言非虚。
天子宝座不是寻常地方,它位於京城的中轴线,当一个人来到了天子宝座上,一
旦端正居中,目光向南,霎时身子便会那条轴线对齐,当此一刻,奉天门、午门
、五凤楼、承天门,乃至於各衙门、各法司,全京师的景物都要给这条线切作整
整齐齐的两半,那威严之重、气魄之大,便如跨坐到神龙脊上,足以掌握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权势之路的最后一关,便是「奉天门」,在这座金台
前,景泰朝的
江充、刘敬、柳昂天……乃至於更久远的秦霸先,近年的伍定远,他们全都向这
张宝座下跪膜拜,他们并非是皇帝的奴才,而是为了效忠帝座背后的四个字,曰
:「天下国家」。
天下国家,南面为王,只消有人聚集的地方,无可避免的会跑出一张宝座,它是
圣君的高坛、也是暴君的屠场,它固然会残害苍生,却也可以开万世之太平,端
看坐上去的是什麼人。唐王爷若想亵渎它,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可要让帝座重拾
威严,郡却是谈何容易啊?
时在深夜,满天星辰汇聚,拱卫帝座尊严。唐王爷却慌了,他呆呆地含著那口痰
,却不知该当如何,因为他已经骑到龙背上了,他痴痴看著那张宝座,想起一辈
子给它勒索银钱,真想吐上一口痰,将它彻底毁去,可转念想起它背后的隐意,
却又不忍心这般做。
怎麼办?怎麼办?万籁俱寂之中,唐王爷呆呆看著宝榻,忽然间,他心口一热,
瞳孔放大、呼吸加促,眼里也看到了第三条路。
对啊,怎麼忘了那两个字呢?改革啊……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只消能改进
,便得焕然新,只消能改革,举国上下新,唯有让天子从宝座走下来,与民同在
,与时俱进,这张宝座才能焕然一新,那才是真正的「奉天」啊。
这张宝座不能毁去,它还有用处,因为还有人可以改造它啊。
「万岁!万岁!万万岁!」骤然间,唐王爷喉头发出大吼,他抖开了黄袍下摆,
遥望南面,便朝宝座即位。
眼看唐王爷坐上了宝座,好似黄袍加身,在那儿奉天承运\起来,众太监不由吃
了一惊,颤声道:「总管,完了……王爷也黏上去了,这……这可怎麼办啊?」
无论是谁来到了宝座上,全都要给死黏住屁股,成了个失心呆。房总管却已有备
,自是不怕。迳道:「别慌,他还有质押在我这儿,不怕叫不醒他。」说著用力
拍了拍手,朗声道:「王爷,快起来吧,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大胆。」两道目光微斜,唐王爷沈下脸去,森然道:「你想阻挠改革麼?」众
太监面面相觑,房总管也是一头雾水:「改……革?王……王爷要改革什麼?」
「嗤……」唐王爷仰起头来,龙鼻喷龙声、傲容道:「朝廷积弊已深,朕要改革
一切。谁敢阻挠,谁就得死。」众太监听得毛骨悚然,房总管便摇了摇手上锁匙
,朗声道:「王爷,别开玩笑了,您的钱都在这儿,您若还想拿回去,那就下来
吧。」
「去。」唐王爷闭上双眼,淡然道:「为求改革,朕愿意牺牲性命,何况一点小
钱?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让我起来。」
眼看王爷如同老僧如定,黏得十分牢固,众太监慌了起来:「总管,现下该怎麼
办?可要去找丽妃过来?」房总管苦恼万分:「没用的,他的症状很怪,比之徐
王爷、丰王爷都不同,我看
丽妃便算脱光了,他也不会看上一眼。」
年初一正统皇帝去天坛祭祖,徐王爷、丰王爷便也趁机来皇城游览,当时他俩也
与唐王爷一般,都曾死黏在宝座上,满口后宫淫乐,怎也劝不起来。天幸皇城美
女丽妃刚巧经过,靠著绝世姿容、嗲声嗲语,这才把两位王爷引诱下来。只是看
唐王爷满口改革,症状之怪,前所未见,却不知该如何让他超身了。
眼见唐王爷闭目俨然,想来要在上头安居乐业,众太监满心惶恐,低声道:「总
管,现下该怎麼办?可要上去用强麼?」房总管摇手道:「别胡来,他现下神智
不清,咱们若是强拉著他,也定会以为政变来了,非性命相拼不可。」
越是自命不凡的人,屁股往往也越黏,房总管心念微转,自知不能用强,便装做
恭顺的模样,上前道:「王爷有心改革,造福万民,咱家是一万个佩服,只是王
爷啊,改革人人都想,不单王爷一人,您改革了这许久,是不是该下来歇一歇,
换别人上去了啊……」众太监忙道:「是啊,王爷,咱们也等著上去改革哪。」
房总管顺著话头来说,自是要深入唐王的内心,慢慢将他诱骗下来,果然唐王爷
身子微微一动,喃喃地道:「对啊,朕好像坐太久了……」众太监大喜过望,正
要上前相迎,忽然唐王爷「啊」了一声,屁殴一重,便又安坐回去,再次闭目养
神起来。
房总管讶道:「怎麼了?王爷闪到腰了麼?」正要上前察看,却听唐王爷叹道:
「你走开,不许靠近。」众太监上前两步,讶道:「为什麼啊?」唐王爷戟指暴
怒:「滚开!你们这帮假改革,竟想逼定股这个真改革,以为朕不知道麼?全都
滚!」众太监瞠目结舌,想不到这改革还有真假之分,眼看唐王爷盘据不走,想
来是要死在宝座上头了。房总管苦笑不已,只得道:「王爷,算了吧,管你真改
假改,你也只有百年好活,快下来吧。你改不完的。」众太监也道:「是啊,王
爷,人孰无死,天下积弊又深,您还是早点下来休息吧。」
「对啊…人孰无死啊……」这话又打动唐王爷了,只见他呆呆看著天际,颤声道
:「朕虽然英明神武、一心改革,可也只有百年好活啊,这……这朕驾崩之后,
天下百姓该怎麼办呢?」说著掩面而泣,不胜悲戚,房总管自知得计,忙来柔声
相劝:「王爷,别哭了,人力有时而穷,千万别逞强了,快下来吧……」正要再
劝,却见唐王爷双眼一亮,喜道:「等等,朕虽然会死,可改革却可以永不中断
了。」房总管愕然道:「为什麼?」唐王爷笑道:「朕还有个儿子啊。」
「他妈的……」众太监惊骇万分,看这唐王爷自己献身改革还不够,居然连儿子
也要插一脚,看他们父死子继、兄终弟即,真不知要伊於胡底了。
房总管一脸气恼,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心下一醒,想到了秦始皇的故事,忙提
声大喊:「来人啊!快取长生不老药来,一会儿给王爷服用!」听得「长生不老
」四字,唐王爷登时欢呼起
身,直从宝座飞奔下来,大喜道:「太好了,朕可以永远改革了。」
砰地一声,王爷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众太监心存忿恨,一时拳打脚踢,喝
道:「改你妈的头,揍死你。」正待痛快泄恨,门外脚步杂沓,众随扈全数奔了
进来,喝道:「你们干什麼?」众随扈抢上前来,将王爷扶起,唐王爷见自己衣
装不整,躺於地下,不觉惊道:「咦?我……我怎会躺在这儿?」众太监大怒道
:「还装傻?你黏在宝座上了,难道忘了麼?」
擦 去年也说是过年出。。。
LZ啊
同为知己
英雄志出结局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没出,未知的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