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廷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四世(668~685年在位)是君士坦丁二世皇帝三个儿子中的长子,自幼性格坚毅、处事果敢,其父离开首都西巡时,他年仅10岁。公元668年,他的父皇在意大利叙拉古城被刺身亡时,他虽然只有18岁,但已有多年参与和主管帝国都城军政事务的经验。对于父亲的死,他既感悲痛又在意料之中,因为他深知朝野上下、特别是宫廷文武大臣中的主战派对父皇弃都西走、躲避抵抗阿拉伯人责任的行为极为不满。尤其是随同父亲西巡的麦兹乔斯将军早就令他不放心,这个来自帝国东部亚美尼亚军区的纠纠武夫对家乡失陷痛心疾首,多次扬言要率兵出征,均被父皇阻拦。他不止一次提醒父亲提防此人,未引起重视,最终,正如所料终于引来杀身之祸。
他不同意父亲的做法,因为他知道,那只能使朝野浮动,民心不稳,军心动摇。所以,他即位后,立即着手整顿朝纲。首先,他强化中央集权,整肃文武官员,清除和罢免主和派,提拔和重用主战派,对那些不忠于自己的将领和大臣格杀勿论。在这场权力斗争中,甚至连他同根生的两个兄弟也不能幸免,被他残酷地剁去手脚。其次,他全面加强国防,调整对阿拉伯军队的作战部署。
君士坦丁四世清楚地认识到,仅仅靠原有的战略战术和军事技术是很难抵抗住敌军进攻的。这些凶猛异常的阿拉伯人在陆地上依靠其散兵式作战的骑兵不断取胜,对这种作战方式帝国官兵刚刚开始适应,一些军区已经能够有效地阻止敌军的前进。目前形势更加严峻,阿拉伯人已经建立了近海舰队。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向帝国首都发动水上进攻。哈里发穆维雅重新坐阵叙利亚前线以来,积极督促其海军向君士坦丁堡进攻,以埃米尔法达拉斯为舰队司令的阿拉伯水师竟然穿过达达尼尔海峡攻占了马尔马拉海东南沿海的基兹科斯城。此城距离帝国首都非常近,只需半日海程,敌人以它为基地,自公元674年夏季开始,每年都发动大规模进攻,形成了对帝国首都的海上封锁。这个帝国心腹大患确实使皇帝寝食不安,于是,他下令所有官员明察暗访,广泛征集救国良策。
拜占廷士兵使用“希腊火”作战(8世纪古籍插图)。正当帝国君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来自叙利亚的希腊人声称自有退敌之策。这个衣冠不整、其貌不扬的人立即被引进皇宫,君士坦丁四世亲自接见,摒退左右,询问高人高见。原来此人名叫佳利尼科斯,曾在叙利亚当建筑师,后来在寻找和研究建筑用防水材料时对炼丹术发生了浓厚兴趣。在长期对化学物质奇妙反应的研究中,他逐渐掌握了火药的配制方法。阿拉伯军队侵占了他的家园后,他随逃难的人群撤往首都。途经小亚细亚地区时,他惊奇地发现,当地出产一种黑色的粘稠油脂,可以在水面上漂浮和燃烧(这种油脂实际上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石油)。在君士坦丁堡的几年中,他亲眼目睹了阿拉伯军队每年夏季从首都东、南两面对这座城市的围攻。他向皇帝提出,使用火烧阿拉伯战船的方法可以击退敌人。这一建议立即得到皇帝的认同和重视,他指示负责军械和武器生产的官员在大皇宫内秘密组织研制和生产,由佳利尼科斯担任技术指导。他下令对有关的一切事情特别是这种新式火器的配方和制作过程严格保密,甚至不许用文字记载下来。
可能正是由于当时的保密措施才使这种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在浩繁的拜占廷帝国文献中没有留下有关它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一些史书仅提到了它的名字,还有是从深受其害的阿拉伯人的记载中了解了它的杀伤力。在阿拉伯人的记载中,它被称作“希腊火”,而在拜占廷文献中则被称为“液体火焰”。希腊火是一种以石油为主体、混合了易燃树脂和硫磺等物质的粘稠油脂。它极易点燃,但不具备爆炸力,因此便于携带和运输。它的性状如油,可以在水面上漂浮和燃烧,而且容易附着于物体表面。经过配制的希腊火被装入木桶,运送到前方供守城将士使用。士兵们通常使用管状铜制喷射器将它喷洒向敌人,然后射出极火箭将它点燃。
公元678年夏季,埃米尔法达拉斯奉命对君士坦丁堡发动新的攻击。6月25日清晨,法达拉斯早早升帐,命令阿拉伯海军各战船指挥官作好攻城准备。几天来,阿拉伯水师乘着东南风对君士坦丁堡连续强攻,但是都被强弓硬弩、滚木雷石击退。今天风向转变成为西风,这对攻城极为不利,他略有犹豫,但一想到哈里发穆维雅的命令,便立即下令全军起锚进发。百余只阿拉伯战船拉开阵势,浩浩荡荡朝君士坦丁堡城下扑来。突然,船头了望哨报告,城墙下有许多小船在海面上活动,似乎往水上喷洒什么,拜占廷人又在捣鬼!也许是在洒他们的圣水。由此以前并未看过,加之法达拉斯的轻敌心态,于是他下令不要理睬他们,继续靠近城下几个预定的进攻点。一阵强似一阵的海风把海水吹上船头,法达拉斯这才注意到水中杂着大量的油脂。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他想到了火,于是下令全队掉转船头,全速后撤。但为时已晚,阿拉伯舰队所要面对的将是灭顶之灾。只见君士坦丁堡城头万箭齐发,箭箭带火,霎时间海面上漂浮的油脂被点燃,很快成为一片火海,而无数燃烧的火箭更在甲板各处点燃了木质船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刚才冲在前面的前部舰队的船只全都陷入火海。无处躲藏的阿拉伯水手,纷纷跳入海中逃命,可此时的大海已成为燃烧的海洋。大火继续蔓延,阿拉伯船只慌作一团,一些尚未燃烧起来的船只被仓皇逃窜的舰船撞沉,痛苦的嚎叫响彻云天。经过这一仗,阿拉伯舰队遭到了重创,几乎2/3的船只被烧毁,侥幸逃回的船只多数受到损害,元气大伤的阿拉伯人再也不能组织起强大的海上攻势。
退回基兹科斯城基地的阿拉伯残余船只经过短暂的修整,经过哈里发穆维雅批准慌忙撤往叙利亚,以躲避拜占廷海军的反围攻。几十只船排成两个三角形阵容仓皇向南逃去。但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地中海天气变化莫测,刚才那一小团乌云转眼之间就变成乌云翻滚的暴风雨,强烈的大风掀起滔天巨浪,倾盆暴雨铺天盖地,可怕的闪电和振耳欲聋的滚滚雷鸣夹杂着惨烈的狂风怒吼,这是一场阿拉伯水兵从没见过的暴风雨。仓促抛锚的阿拉伯船只能在狂风暴雨的冲击中上下颠簸,几只大船的锚链经不住海浪的冲击被拉断了,那些船只如脱缰的野马,在船阵中横冲直撞,不一会儿,连同被撞的小船一起沉入海底。有些小船在水中被巨浪撕裂,打成碎片。暴风雨过后,海上恢复了平静。惊魂未定的阿拉伯人集结起剩余的十几艘船,经清点发现仅存数百人,而他们的统帅埃米尔法斯也在暴风雨中下落不明。
副将哈里代行指挥权,命令船队向最近的西亚海港城市西莱夫基亚进发。由于战争和天气造成的损失,阿拉伯船队航行的速度很慢,有时整个船队不得不抛描等待个别落后的船只,有时甚至要对损坏太严重的船只修补之后才能继续前进。自古以来兵贵神速,无论进攻还是退却,必须做到出其不意。哈里只顾全个别船只,却忽视了这个兵家要理,因而,又一场灾难悄悄地临近了。
显然拜占廷军队重创阿拉伯海军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当君士坦丁四世获得了制造“希腊火”的秘密后,在严格保密的同时进行大量生产。事实上,自从拜占廷帝国的高加索和亚美尼亚地区发现石油以后,就有相当数量的石油被运往君士坦丁堡,人们也早已熟悉它的可燃性。佳利尼科斯的新贡献在于将相当比例的易燃物质加入石油,使得它的可燃性变为易燃性,成为新式武器——希腊火。由于原料充足,拜占廷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生产大量的希腊火。为了充分发挥希腊火的威力,拜占廷军队高层将领制定了“借西风”战术,即耐心等待西风天气的到来。在等待的同时,秘密建立“火军”,加紧训练士兵运用希腊火战术和作战方法。与此同时,任凭阿拉伯军队每天攻城,拜占廷人坚决不使用秘密武器,直到夏季少见的西风出现,才现出法宝,一举获得全胜。而后,他们不断出击,迫使阿拉伯军队撤出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当残余的阿拉伯舰队缓慢地航行在东地中海上时,时机到了,拜占廷人决定立即出击,对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的阿拉伯人实行最后的打击。在西莱夫基亚附近海面上,拜占廷海军终于抓住了阿拉伯人,并借助顺风,再次使用希腊火无情地打击阿拉伯舰队。经过这次战争,一度相当强大的阿拉伯海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几只小船逃进西莱夫基亚海港。
消息很快传入哈里发穆维雅行营,年迈的哈里发沉默了许久,他不得不承认阿拉伯军队遭到了最惨痛的失败,于是,他命令外交大臣草拟议和文件,代表他前往君士坦丁堡谈判停战。公元678年,双方订立30年和平条约,哈里发穆维雅表示降服,愿意每年向拜占廷帝国进贡。拜占廷帝国的军事胜利在东欧产生了强烈的反响,阿瓦尔人汗王和斯拉夫人各部落首领纷纷前往君士坦丁堡请求和平和友谊,并承认拜占廷帝国的宗主权。
拜占廷军队在公元678年夏季取得的胜利,是对所向无敌的阿拉伯扩张势头第一次沉重打击,阿拉伯人征服欧洲的计划因此最终破产。当代著名拜占廷学家奥斯特洛格尔斯基指出,这一胜利使欧洲免遭阿拉伯军队的蹂躏和伊斯兰教文化的征服,其重大的历史意义远远超过胜利本身,可以说,这一事件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希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