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稠密的光影平缓穿越过颠簸的车窗,切割出深浅交错的矩形阴影。疾驰的车厢像一头暴怒的猛兽。这司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车上的乘客们姿态各异地坐着。或是塞着耳机闭目养神,或是抱着孩童颠呀颠地玩耍。我上车时早已没有空位了,只好挤着身子钻入渐行渐深的车尾。
脚边横亘着两个破旧的行李箱,在本就不宽敞的过道中吱呀作响地把已经磨损的轮子压向我脚边。几次一来,我也不胜愠怒了,皱着眉扯开嗓子:“谁的箱子呀?老是压着我!”
从车厢的前方,离我那样远的人群中,两张黝黑的脸转向了我。隔着夕阳浑浊的光芒,隐约能见到那“两张脸”艰难地穿梭着,越来越近地向着我真诚地驶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晓得这箱子固不住……”那两张黝黑的脸庞此刻终于清晰起来,黝黑发亮的面庞上流露出溢动的闪烁的歉意来。那很是粗糙的大手惶然无措地搓动着,紧紧按住了行李箱。 我不禁有些动容,撇撇嘴说:“唉,没事儿,没事儿。”黝黑的脸庞感激地点着,忽又焦急起来:“我俩是从徐州发货来的,两车苹果送到农产品市场了,却没一辆出租车肯送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站呀?”我热情地答应:“到了我提醒你!”
眼看着农产品市场越来越近了,排排大棚像平步大地的卷卷云霭,迎面而来。我说:“瞧,到了!”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的笑容:“还好,还好,苹果有着落了!师傅,麻烦停车!”
汽车司机疾驶而过,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目的地。壮年人脸庞上渐浮上了疑惑、急切,却又无法叫司机停车,欲言又止,又急红了脸。我那么近地身临着他们的焦急,捏白了骨节。
两个壮年最终在下一站下了车,却离目的地“十万八千里”远。司机啐了一口:“呸,这站就是修路,就是不停!”两个壮年扛着行李,轻叹地远离……
望着他们渐渐融进夕阳之中的身影,我歉意良久。这世界是一盏巨硕的贝壳,而我终只能是一粒微小的沙,唯有千万的沙砾才能磨砺出莹润如玉的珍珠……这是无数关怀酿就的珍珠啊。
当我的心靠近他们的心,我深叹:我们的心,还能再近一点吗?
夕阳离地平线更近了,生出暖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