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武大校园风景全国第一的说法由来久矣。从20世纪30年代初,新校舍在美丽的珞珈山落成伊始,有关武大风景“国内惟一,国外罕有”的赞誉就层出不穷。可是对于我,佳音入耳只是近来的事情。
考上武大2005级MPA实在出乎意料。而武大美冠全国,更是意外之喜。面试后,班主任陈老师声如琳琅,开学大约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因为那是武大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候,满校园的樱花都开了……
我性来喜花草,便一直盼望着,遐想着。如同钟情少年,执约守候月上柳梢的时刻,有点急切,更多的是欣悦。可是到了3月中旬,入学通知仍旧姗姗兮未至。怕面试出了差错,在电话里委婉地问陈老师,还能一睹樱花芳容吗?她笑语玲珑地答道,赏樱去处很多,武大樱花之所以称绝,开得迟一些也是原因之一。现在还都是蓓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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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樱花烂漫最初的印象,来自鲁迅先生的笔下。他在《从东京到仙台》(篇名是否如此,记不清楚了)中写到:“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从此就喜欢上了,莫名其妙的。也因为如此,印象中热烈绽放的樱花,总是洋溢着浓重的日本气息。
这种美丽的花儿,据说起源也在中国。但是,只有日本,才把樱花的微言要义阐发得精细到毫颠。平安时代,宫中常举行樱花宴。风气一开,不可禁绝,延及江户时代,民间也弥开来,赏花便成平民事。“樱时”(樱花盛开时节)携酒,呼朋唤友,寻一处开得最灿烂的樱花,于漫天飞舞的“花吹雪”中轻饮浅唱,体味在严谨与浪漫之间不留痕迹的完美过渡,大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事情了。此之谓日本人的“花见”。
樱花是浪漫的,日本却非浪漫的国度。但是,什么都怕形成习惯。久而久之,樱花在日本就上升为国花了,倍受宠爱。每至樱开时节,全日本人的目光骤然集中到赏樱上,其他一切仿佛不重要了。赏樱胜地也多,奈良的吉野山、东京的上野、京都的岚山等,都是观赏樱花的绝佳去处。
听说武大有一片樱花是当年日军侵华时所栽。因为当时出征的士兵很想念家乡的樱花,于是便有了那一片樱树。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那花依旧开着,那些树愈发虬劲。我就想,武大的樱花如此繁盛,是否因为当年流淌成河的鲜血浸入土地,化作美丽樱花的滋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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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选择在4月1日举行。这让我觉得,进入以培养政府精英为宗旨的MPA队伍,恍如一场梦。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仿佛受到了“愚弄”。3月31日去报到,我看到政治学院旁边的那一片樱花林,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比翘立枝头的还要多。自徐州同来学习的顾宽慰道,也许今年天气暖得早,花提前开了吧?也许樱花太美,怕我们分心,校方故意把开学的日子放在樱花后期,能看到一点,不至于很遗憾,但又不会迷失在繁华中吧?
也只能这样想了。从来有过花落再开、人老重少的事情吗?樱花盛开在心里,或许更好吧!
晚来风狂雨骤,翌日绿肥红瘦。因为想开了,也无多少伤感。偶然间,听说东湖磨山花更好,号称植樱五千株,只是名气不大而已。典礼后正百无聊赖,便与顾乘车前往。看到608公汽车厢上,刷着绚丽的樱花图,涂抹着“乘坐608,武大赏樱花”之类的广告词。于是就想到网上一些介绍:每年樱花开时,武汉三镇万人空巷,齐聚珞珈,共赏佳景;很多外地人也会在此时从千里之外慕名而至,一睹“珞樱缤纷”盛况;多条路经武大的公汽,甚至较劲打起了广告战——今天总算看到了一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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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也有樱花。印象中,彭祖园中的最好,开谢都在一瞬间。开放的时候,不是一朵两朵,次第绽开,而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满满的一树,千树万树,“百般红紫斗芳菲”;凋谢的时候,也不是零零落落,三三两两,而是一日之间,甚至一阵风过,仿佛约好了似地,一齐纷纷扬扬如雪飞,让人禁不住地心痛。
记得那里的樱花,大多为浅粉色,近到花蕊处,颜色方才略略重些,显出真正的绯红来。有一两株纯白色的杂处其间,显得格外清丽。花虽繁盛,却没有蜂啊蝶的追逐,缠绵,让人深思,让心沉静。
樱花,就是这么拼命地表现美丽,像澎湃的海潮,风来骤起,风止即退。就是这样率真,这样纯净,一刹那间就让人体悟到生命的冰彻和纤尘不染。这样说比较抽象,没见过的人可以想象一下赤名莉香的那回眸一笑。
赤名莉香。还记得《东京爱情故事》里那个可以把所有灵气的词语都化为一身的女孩吗?纯净灿烂如樱花,凄婉决绝如樱花。她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一棵树上,旁边再刻上心爱男孩的名字。东京满树的樱花簌簌如雨下,在风中,无声地飘落。
在春日暖暖的天气里,在氤氲的樱花芬芳里,是适合爱情生长或者泯灭的。聚,散,都是一种至情至性的美。
但是,徐州的樱花藉藉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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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在什么地方遇见谁,经历哪些事,不偏不倚,不是今天,而是明天,生命中早已规定好了。有时以为擦肩错过了,其实不然,只是要多走几步,在下一个路口还要相逢。
听磨山公园管理人员说,樱花还有一部分。言下之意,徐娘老矣,丰韵还有一些。此外的磨山,就只有一些人文的东西了,比如离骚碑。而那些都不是我前来的目的,便悻悻而回。
回到珞珈山下,不期遇到来自广东的两位女同学。于是,便有了和樱花的“金风玉露”之逢。她们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开得正好哎!
她们说的那片樱花,在紧贴樱花大道下面的半坡上,可能是樱园吧。因为地形不熟,我们都没有发现。那些樱树漫山错杂,暖阳而开,一株株挂满了淡红、粉白的花朵,不,很多都是同一株上开出颜色各异和大小悬殊的花来,不禁叫人拍案称奇。远远看过去,花团丛簇簇,酷似一片“绯红的轻云”漂浮。走近了看,每一株都像撑开的巨大花伞,随风摇曳,风韵殊绝。这里的樱花,花形较大,近似桃花,绿叶尚未生出很多,但把花儿衬托得更加娇艳。这些花,在校园一些路的两侧也有很多,都在雍容怒放,而我把它们看作桃花了。到处寻找樱花,樱花就在身边而不自知,看来还不称不上地道的爱花人吧!
花树下,是成群成群的漂亮女生,在傍晚柔柔的阳光下,无所顾忌地笑。间或有与恋人相牵,自在悠闲地散坐草地上;或默默躺在怀里,什么话也不说,也不需要说,只抬眼看着那些花潮汹涌的樱树,满世界都会精致起来了。武大的女生也的确漂亮,皮肤尤其好,有樱花的润泽,吹弹得破,直看得人头晕、骨酥。一阵微风吹过,满树的花瓣便如雨下坠,落英缤纷,落在身上,落在地上。这时,如有(也应该有)女子起了兴致,指着那簇闹得最厉害的樱花问身边的恋人,美不美?我想他应该傻傻地回答,没你美。那气氛,那情境,浪漫得足够叫人发晕、魂销目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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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樱园,颇有些恋恋不舍。但马上又有了新的收获。樱花大道两侧,一溜摆了很多地摊,销售樱花标本。大抵是把樱花晾干了,塑封起来,再配上介绍文字,盖着“武大樱花节”的纪念印戳。价格在六角到一元之间,制作略显粗糙,送人是拿不出手的。广东的女生说,如果镶嵌在木质镜框中,古色古香的,品位马上就上去了。
看来沿海地区与内地的差距无处不在,包括意识。
那些介绍文字,一般很有诗意,如“珞珈山水如画,樱花城堡是诗”。我最感兴趣的出自武大传奇人物彭挺笔下,比如“半个月亮珞珈那面爬上来/又是一年三月樱花开/这一别将是三年还五载,明年花开你还来不来”,“我真想这一辈子坐在樱花树下/弹着我的破吉他/雪白的花瓣贴着脸颊飘落下来/美丽的樱园我的家”,只是一些词语就给人以无限遐想。
谙熟武大历史的学生说,毕业于武大95级生物系的他,现在同济医科大学任教。在校期间,他创作了以《樱花树下的家》,一举夺得当年歌王,并在武大传唱不衰。
晚上到珞珈论坛,搜索出《樱花树下的家》,在线收听,顿时就被迷住了。曲子简单,但悠长浪漫;有淡淡的感伤,却明朗大气;歌词写得尤其好,全文附下:
半个月亮珞珈那面爬上来,又是一年三月樱花开/这一别将是三年还五载,明年花开你还来不来/我真想这一辈子坐在樱花树下,弹着我的破吉他/雪白的花瓣贴着脸颊飘落下来,美丽的樱园我的家
蔚蓝的天空有朵朝北飞的云彩,燕子从南方悄悄把春天捎来/绿色的春风吹开了今年的故事,你不经意离开捎朵花儿头上戴/暖暖的阳光唤你梦中醒来,窗外的花才刚刚开/当年的日子早已凝结心上,象露珠儿花瓣上徘徊/熟悉的歌儿在这寂寞的日子里再次在平台上回响/唱歌的人已披着她的梦想去了彩虹的那一边/流浪的小孩感到了疲惫的时候,樱花树下的家盛开着等你回来
半个月亮珞珈那面爬上来,又是一年三月樱花开/这一别将是三年还五载,明年花开你不再来/我真想这一辈子坐在樱花树下,弹着我的破吉他/雪白的花瓣贴着脸颊飘落下来,美丽樱园我的家/梦中的樱花伴着珞珈的晚霞,你我曾在樱花树下渐渐长大/明天你起航去向天涯海角,别忘了咱们樱花树下的家。
2006年4月4日晨于珞珈山下